地上之國

[拖雷]

　　也許，我不該生存在這世上。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有這一想法。我的生存是為了甚麼？沒有同學喜歡跟我這種人相處、功課不好、老師不喜歡我、父母也沒有再理會我的想法了……或者該問，究竟有誰需要我的生存？

　　我已經在街道流連很久。在太陽仍高掛於天上，到街燈漸亮、夕陽西斜，我的倒影也越拉越長、越扯越窄，好像那跟我相距很遠很遠，而且早已被榨壓得不似人形。

　　背包也越來越重。

　　我知道原因。那一份試卷，承載的東西比我這個人還要多，所謂的前途、所謂的期望、所謂的……尊嚴。只是，最後取代一切……不！沒有取代，是疊上、疊上去的，是羞辱。寫在試卷上的紅色數字，也許是所有人都鄙視的一個數字……但，更重要的是，那不單單是一個數字，更是一個行為，所有人都鄙視的一個行為……

　　剽竊。

　　沒有抬頭，但我彷彿看到所有人的嘴臉、所有人的嘲笑。可是你們知道我為甚麼要這樣做嗎？為甚麼我要這樣做？難道你們認為我想這樣做嗎？你們根本沒有理解過，作為人的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就連天上的太陽也逃避著我。

　　背包重得我根本背不起來，我把它狠狠的拋到長椅上，坐在上面，好讓它嘗到被壓著的滋味。

　　可是，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本應是一片熱鬧的球場只餘白色的街燈相伴。燈光躺在球場上，驅走黑暗，同時浪費著它的熱力與光線，它不應這樣使用的。

　　只有風，吹著燈光，但黑影卻沒有搖動，仍然緊緊包圍白光。它只不斷的、無自我地吹著。

　　這算是甚麼世界？我究竟為何要身處這裡？

　　似乎有甚麼聲音自入口突破這種冷清，讓光與風有著作用。

　　快速卻傾倒一側的小影子突破球場的光線，是緊張、是不安、是恐懼。小影在白光下顯露身分，是一隻小狗、右腿拖著血的小狗。

　　然後，一群大概八、九歲的小孩，拿著木棍追過來。也許他們看不到我，只顧他們的追捕；也許他們早已殺得紅了眼，根本不理會我的存在。不，大概我這種人，誰也不會理會我吧？

　　只是，我覺得有種莫名奇妙的可憐。為甚麼總是這樣？受傷的，仍然不得喘息，依然遭受欺壓？為何天不驅走黑暗，好讓小狗找到出路？

　　最終，小狗躲到了黑暗中的長椅旁，瑟縮著身體，只餘仍算光亮的眼珠，依稀看著世間。

　　小孩也發現我了，連同中間一位長得較高的，似乎是他們老大的人，冷眼的看著我這邊。

　　這刻的我，究竟在想著甚麼？準備著接受木棍的懲罰？準備開口告訴他們小狗的位置？還是其他……

　　不，我想起那重得要緊的背包。

　　那似乎是不可能再承受的重量，背負著一切過去……我把它，朝那彷徨的小狗擲去。牠沒有閃躲，雙眼仍是那麼依稀的等待被壓縮著。

　　他們好像發現了，為首的高個子向我這邊走來。他朝我揮手示意，我明白那是甚麼意思。

　　我走下長椅，從滿是血跡的背包裡，拿出試卷，沾上血跡，貼到長椅上我剛剛坐著的位置。

　　然後，我從被微弱白光照著的地方離開，跟著他們，穿過繼續被風吹著卻仍不動的白光，融入黑暗之中。

　　我將在這個不容世人的群體之中，隱蔽餘生。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磢漲W為聖。願�磢滌磠偭{，願�磢漲捕N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楊虎]

支持原創文章。

LZ加油。

本篇文章已被 楊虎 於 May 14 2009, 15:48 編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