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我說,小伶呀,你怎麼這麼喜歡咬我的手臂。」
「因為,這就像在小狗頸上套上狗帶,讓牠不會走失一樣,讓你不會跟別人走了。」
她才剛說完,又把頭埋在我的手臂上,繼續她的標記,雖然說不會痛,但這樣被刻上標記還挺麻煩的,因為小伶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大約只有三個月,而且是嚴重的心臟病,其實我只是被聘請擔任她三個月的「男朋友」。
本來接到這工作時我還有點猶豫,以為是什麼無聊節目所開的玩笑,但當看到我的銀行戶口中多出了二十萬,我立即致電委託人
「我要扮作她男朋友多久?」
「三個月。」
「多付三十萬,可以嗎?」
「沒問題。」

其實相處的時間久了,就發覺小伶雖然算不得什麼傾國傾城,但大而有神的雙目,紅潤的櫻桃小嘴,苗條的身材,也算是個美人胚子,在街上總是會引人注目,拖住小伶的手,總會有著非常大的滿足感,這次也算是財色兼收吧?

其實我接下這工作時,也曾問過委託人,小伶的父母,為什麼要找一個陌生人假扮作小伶的男朋友,他們說是小伶一直渴求愛情,而他們亦希望愛情可以燃點起小伶生存下去的火苗。

今天小伶要留在院中接受例行檢查,我就看準休息的時間,走進小伶那個專用的病房內削蘋果給小伶吃。
「志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小伶躺在病床上,微笑地問我,而我手上的生果刀還跟蘋果搏鬥
「什麼事?」
「你收了爸媽多少錢?」她依然保持那個溫暖的微笑,我險一些就令手中的蘋果掉到地上
「你…你在說什麼?」我完全想不到怎麼回答她,也應該說,我完全想不到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三十萬?還是五十萬?」她嘴角仍然掛著微笑,此時的我已經不知所措起來
「什…什麼喇?我…」她該不會什麼都知道了吧…
「還是更多錢嗎?」她雖然仍保持著那微笑,但眼角旁邊顯然已經出現淚水,
我不敢說話,只是緊緊抓緊她那白晢的手,大約是五,六秒左右吧
「你這樣算是什麼意思?」她冷冷地道出,那微笑則已經被烏雲蓋過,而淚水則滑過臉頰,我閉上眼睛,把手放到她的櫻唇前。
「咬我的手。」
「什麼?」雖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必此刻已經梨花帶雨。
「把你所有懷疑,不快樂都放到我的手臂內,讓我帶走。」我當時只記得一種感覺,甜蜜的痛楚…

就這樣,我的手臂內有一個位置,是給小伶專用的……

我接了這工作兩個月後,有一天,我受不了小伶苦苦央求,帶了她到迪士尼公園
「志明,你看看,是米奇老鼠呀。」
「志明,可以拍照嗎?」
「志明,這裡很漂亮呀。」
「志明……」
她就像一個小朋友一樣,到處都可以喧嘩一番
「志明,可以乘摩天輪嗎?」
摩天輪跟劇烈兩字拉不上關係,應該可以讓她試試吧…

坐在摩天輪包箱內,她仍然像一個小朋友一樣,俏臉緊貼窗子,為這空中的一個小房間帶來了不少聲音,突然,她的聲音消失了,我轉頭,看見她的手掩住心臟的位置。
「小伶!怎麼了?」
她指住她掩住心臟的手,臉上是痛苦的神色,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
「哼哼,騙你的。」她做了個鬼臉,臉上那痛苦的神色已經不知到了哪裡去
我木然看著小伶,真不知道應該跟這小伶說什麼好了。
「志明,手臂。」有什麼事情令她不快樂嗎?
「下一次再敢戲弄我,我就不饒你。」雖然我這樣說,但仍然把手臂奉獻給她
這一次,她的力度明顯地較以前大很多,連我也忍不著疼痛,叫了一聲
「小伶,用力太過了喇。」我撫摸著手臂上那咬痕,這次明顯較以前的深
她平時都會有很多古怪的回答,但這次她的嘴只是輕輕移動著,我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她又回到平常那個充滿溫暖的樣子
有點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什麼明確的不妥。

離開摩天輪後,我跟她在一張長椅上坐下休息,她的頭躺在我的肩膀,而手則抓緊我左手那咬痕,她平常也喜歡這樣坐,她說這是最有安全感和幸福的坐姿,就這樣坐了十分鐘,她閉上了眼睛,大概是睡著了吧,哼哼…原來她也會累的嗎?

時間大概溜掉了十五分鐘,我看看手錶,六點了,也是時候送小伶回家了。
「小伶,起床了。」我的手輕輕地拍打她的小臉,但她沒有任何反應
「小伶,別玩了喇。」我的手在她白滑的臉蛋上打住圓圈,但她仍然是沒有反應,這小妮子又想戲弄我嗎?
「小伶…小伶…再戲弄我就不管你了。」這次我開始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用力地搖動她的身體,但她的眼睛仍然閉上,沒有給我反應。
我這才想到,剛才在包箱內她的那一句是什麼
「最後一次嘛,不能不用力。」
我的心仿佛跟她的心跳一起停頓了,淚水不能自制地滑過臉孔,滴下在她那白晢的臉蛋上,我知道,她留給我的,只有那個咬痕

後來,我把那五十萬交還給小伶的父母,他們問我為什麼還給他們,我撫摸著那咬痕,俯首了數秒,我的嘴慢慢道出
「因為,我是她的男朋友。」

她留下了咬痕,咬痕也留下了她,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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