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故事

[Caesar]

她，只是一個農民女孩，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照顧。
她，長得不算漂亮。幸天垂憐，得到了他的青睞。
他，是她一生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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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來好福氣。
在這個時局不穩的四、五十年代，能當個有田有地的土豪，誰不羨慕？
自幼長在富有人家，雖然只是鄉紳，可是祖上積蔭，生活還算豐足。
說得誇張一點，都快能當土皇帝了。
事實上，就算真的有土皇帝這種職銜，都輪不到他來當。他還太年輕，家族中有太多的長輩。
他雖然不是小說中那些九代單傳的獨子，可是也相距不遠。三代了，在這樣的大家族中，三代單傳還真不是一般的罕見。

這年他才十七歲，可是他父母已一再催促，要他成家，要他傳宗接代。
對於他的婚姻，長輩們有多重視是可以想像的。

也許是命運的捉弄，更像是他的任性，他愛上了她───比他還要年長兩年的女孩。
他十分堅持，在長輩們的壓力下，仍能拿出非卿不娶的志氣，倒也是難得。

可能是他的父母太溺愛他，也可能是他的父母少有的思想開明，
在這個門當戶對的觀念仍未衰退的年代，他迎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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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她二十三歲。
她的肚皮還算爭氣。
這短短的幾年，她已誕下兩男一女，現在還正懷第四胎！

重男輕女的觀念仍然盛行，
能誕下兩名兒子，又有家族支持，小倆口倒也過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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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命運的捉弄，更像是家族的悲願。
這一天，兩條命運的曲線分開發展。

甜蜜的日子過不長久，
家族長輩下了決定，準備往香港發展。

可是，他們找不到合法來港的道路。不，要找也許還是有的，但他們選擇了非法的偷渡。
可能是非法偷渡有技術上的難題，也可能是長輩們對女眷不屑一顧，更可能是長輩們想在立穩腳跟後才接應女眷，
實際原因他不知道，
只知道傷心的事實是，長輩們決定只帶男丁到港。
在異鄉的土地上，在充滿發展機會的土地上，長輩們自有他們的計劃。

就是這樣，
他，帶了大兒子跟小兒子到了香港。
她，只好與兩名女兒一起苦候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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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底還是愛她的。
他，作出了一個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大膽的舉動，偷偷的把一大堆鈔票收到老家中。
他一再叮囑自己的妹妹，在他們離開之後，把錢拿給他的妻子，一起好好的生活。

可能是他太信任妹妹，也可能是他太愛惜妹妹，
他這個看似多此一舉的舉動，使他將來追悔莫及。

他的妹妹把錢拿到手後，與愛郎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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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日月如梭。
他一去就是十多年，從沒回來看過她一次，只是偶爾有書信回鄉，告知自己生活安穩，不需掛念。

而她，沒有了錢，生活就艱苦了。
踏實工作，生活節儉，縱使窮困，她仍養大了兩名女兒。
三母女之間的深厚感情，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生活逼人，兩位女兒也在完成初中後就輟學了，要幹活幫補家計。
別少看了這個初中的學歷，這可是她十多年來拼命幹活才為兩位女兒掙來的。
縱使如此，她仍感到愧對丈夫。

說來在她決定大女兒要輟學時，還有一段插曲。

大女兒的老師，親自走了數小時的路，由學校來到她的家，希望她再三考慮女兒的事情。
女兒實在是太優秀了，老師認為不讓她再繼續學業之路實在是太可惜。
可是，形勢比人強，學費她實在是交不出來了。
現實中也沒幾個老師會偉大到願意私下資助學生的學費。
願意走數小時路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從自己的腰包中掏錢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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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等了十多年，
這一天，他終於來信表示能把她們接到香港。
長輩們要立的這個腳跟，也實在是立得太久了吧？

可是，她，卻拒絕了到香港與丈夫團聚。只是把兩名女兒送到丈夫身邊。


他也聯絡過妹妹，他對妹妹的掛心不下於對愛妻思念。
只是，妹妹同樣拒絕了來港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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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信中得知，
亭亭玉立的大女兒來港幾年後，找到了愛郎。
小女兒也生活安穩。
兩位女兒一再催促她來港團聚，可是，舊時代的人那頑固的執著使她卻步不前。
可能是對丈夫要她獨守空房十多年心存怨懟，也可能是因為沒能好好教育兩名女兒使她感到愧疚，更可能是她於心底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她，就是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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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
這一年，她已五十五歲。
年華早逝，青春不再。
今天，對快將步入老年的她來說，收到了一個絕大的喜訊。

大女兒誕下了一名兒子！

這不是她的第一個孫。事實上，大兒子跟小兒子早已成家立室，也已誕下了四女一子。
但是，她從來沒有如此高興過。
自己疼愛非常的大女兒終於成為人母，她感到無比的欣慰。

為了女兒，為了她的外孫，她終於來到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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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他的團聚，並沒有想像中的激動、熱情並沒有如江河缺堤般傾潟而出。
也許是含蓄的他不懂表達，更可能是兩人早已過了愛如烈火的階段，久別重逢的兩人，顯得過份的冷淡。
然而，他和她心中都明白，自己對對方的愛，是絲毫不變的。
這種細水長流的感情，並不在於朝朝暮暮。

她並沒有於他的家中待上多久，就到了大女兒的家，幫忙照看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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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她五十九歲，
大女兒又誕下另一名兒子，她實在是樂透了。

當年照看兩名女兒，逼於艱苦的生活，她只好早早要求女兒幹活。
有可能是希望對女兒有所補償，更像是她對外孫的愛更甚於對女兒的愛，她專心一致的照料兩名孫兒。
她沒受過什麼教育，不能於外孫的學業上幫上什麼忙，能做的只有好好照料兩名外孫的起居飲食。
但是，她，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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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她七十二歲，
也許，這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在八月的一個清早，她得知外孫學業有成，是公開試的狀元。
說實話的，對公開試什麼的她是半點不懂。
只是，從兩位女兒喜悅的臉上，在她那如滿月之夜的星光般稀少的詞典中對「狀元」一詞的理解，叫她知道，這實在是了不起的事。

她沒能給女兒什麼良好的教育，
今天看見外孫學業有成，倒也算是一償素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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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七十三歲了，她的外孫已經寄宿於大學，
另一名小一點的外孫，也早已過了需要她照料的年齡。
更重要的是，她老了。

她，認為自己已經到了應回去跟老伴共渡晚年的時候。

這一天，分開了將近半個世紀的兩條命運之線，又重新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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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久沒有靜靜跟她待在一起。
他，沒有說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不用說什麼。

有時候，愛這種東西，是不用說出口的。

對於垂垂老矣的他們來說，愛並不如現在的年輕一代所演繹的那麼膚淺。
真正的愛，是經過千錘百鍊、即使彼此遠離仍不減退的真摰感情。
這，是裝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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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七十五歲了，還滿頭黑髮，身體壯健如昔。
而她的老伴，由於長年的酗酒、抽煙，終於倒下、進了醫院。

醫生告訴他，他的心臟出了很大的問題，竟然能撐到這個時候才進醫院，實在是不可思議。
他，需要進行一個成功率不高的手術，大約是二至三成左右吧！
醫生告訴他，他的情況就像是把一個計時炸彈帶在身上，什麼時候會爆是說不準的。
也許三年五年不出事也說不定，
但，只要一出問題，他就要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醫生建議他慎重決定，要不要做這個手術。


臥病在床，他，認為自己是過不了這一關。
他把兒孫都叫到床前，分發他早已預備的一些小信物──是一小塊一小塊刻上各人名稱的長方形金牌。
說句實話，這玩兒個子不大，值不了多少錢，只是老人的一點心意。
說到心意，在他的金牌之中，有一枚是特別的。
給她的那面金牌，是心形的。
有時候，真摰的愛不需要花巧，就是見證在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


說起來，她看見兒孫都齊集到老伴床前，說不出的感慨。
他和她共有五名子女，十個孫子。(好啦，有一名女兒是早夭了，就別提了好不好？)
也許，用「兒孫滿堂」來形容，也不算太過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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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有一死呀，你也不要難過了。」老伴是這樣告訴她的。
真要說起來的話，他算是少有的豁達了。

他總是猶豫不決，反正都是死，不如別做什麼勞什子的手術，就看看自己能多活個幾天吧？

可是，在醫生認為他的情況穩定下來，能讓他出院之後，他卻主動聯絡醫生，說自己願意做手術。
手術的輪候時間實在不短，不是什麼一年半載內的事。
可是，他不介意。
他認為，
人，自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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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七十六歲了，這一年多以來，關節問題在苦苦折磨她。
想不到要老伴倒過頭來照顧自己呀！不過都這個年紀啦，還別扭個什麼呢？

這是聖誕節的早晨，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
他卻撥了個可能是他一生中最急切的電話。
她還末睡醒，他不想吵醒她，只好壓低聲音的談話。
可是，刻意壓低的聲音並不能掩飾他的焦急，
這通電話，是撥給他的妹妹的：「呀卿，你就快點來吧，算是做哥哥的求你了，我實在是撐不久了呀。」

電話還沒說完，她醒來了。
她告訴他，她有點餓了。
他拿出雪櫃中的剩飯剩菜來翻熱，你要知道，節儉是老人們常見的美德。
可是，她告訴他，她實在是沒啥胃口。
他不說什麼，把錢塞進口袋就下了樓。

沒過二十分鐘，他就從附近的酒樓買來她最愛的糕點。
看見老伴滿意的吃起糕點來，他，也滿足的笑了。
帶著幸福的微笑，他躺回床上，閉上了眼。

曾有人說過，老人到了一定年齡，有時候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大限將至。
也許，他，也是一樣。

這一閉眼，就再也沒有睜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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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一個平凡的農家女兒。
他，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富戶子弟。
他和她之間，亦不過是一段平凡的相知相愛、再平凡不過的婚姻。

可是，從老人的身上，我看見了最真摰的愛。
是一種超越一切花巧言詞的愛。
是一種最單純的愛。
是永不磨滅的愛。

[Caes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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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喜歡的那個類型 ,我是未必有本事自己生篇出來 ,但我可以到處找找優質的文轉貼過來獻給大爺們呀 .

本篇文章已被 Caesar 於 Jul 22 2010, 10:40 編輯過

[蒼月]

評文這種工夫不是我這種小角色做的

而且既然是真人真事也沒什麼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