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白不等於膚淺, by 黃擎天

[kinder]

「淺白不等於膚淺，通俗不等於媚俗。」這是我寫作多年的一點點個人見解。


過去的我，造就今日的我，每個作者都會有自己一套。一九九七年，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加入廣告行，成為撰稿員。從零開始，幾年下來，終於掌握了廣告創作的竅門。從此，我的寫作世界變得不一樣。


相對散文和小說等文學創作，廣告屬商業創作，兩者本來南轅北轍，河水不犯井水。幸好，觸類旁通是創作人的本領，廣告創作讓我開了竅，第一課就是：「凡是創作，目的都是跟別人溝通。廣告要求淺白易明、一矢中的、廢話少說。除了主題思想，更講求如何表達得吸引和有趣，令人一見難忘，從而增強說服力。」


這個道理，用諸文學創作亦然。這個時代，誰還耐煩看那些死不斷氣嚕囌累贅的句子？如果寫出來的東西只有自己一個人明白，那是自己眼高手低，莫怪別人沒有文學修養。


我常常主張同學用簡單的句子寫作。這又引申一個疑問：「淺白，是否等於膚淺？」有些人以為，用字艱深難明，句法故弄玄虛，才算是「文學」。


其實，這是劃地自限而已。文學不文學，不是寫作人需要理會的事。我們只消用心寫作，評價，就由別人去定好了。沒有這個「文學不文學」的心魔，寫起來才能揮洒，才能顯出個性本色。


小時候母親叫我背誦不少唐詩，包括白居易的《長恨歌》（載於《唐詩三百首》）。這首七言古詩篇幅甚長，說的是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長大後，方發現不少現代人常用述語，其實出自白居易的手筆：仙樂飄飄處處聞、天生麗質難自棄、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居易的文字如此淺白，卻蘊含豐富意像，文采飛揚！誰說淺白的作品一定沒有深度？


通俗，就是雅俗共賞，人人都看得明白。媚俗，是刻意迎合群眾，搞綽頭，博出位。兩者出發點不同，成果的質素亦大有分別。


寫作除了講求文筆，也講求內容，這就關乎思考方式。一個思路清晰、明辨是非的人，寫的東西自是比一個自卑兼自大、人云亦云者合理、合情。文筆是一個好作家的武術招式，提升個人修養則是內功修為，從小就要培養。


每到學校演講，我都再三強調，寫作入門並不難，絕非天才的專利。當然，要到達「精通」的地步，則需經驗浸淫。


09-02-2004
文：黃擎天　　編輯：阿草

[徐元直]

許多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作品，用字也很淺白，卻未必通俗。

艱深的，是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