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三國志 · 版規 |
![]() ![]() ![]() ![]() ![]() ![]() |
歡迎訪客 ( 登入 | 註冊 ) | 重寄認證電子郵件 |
![]() ![]() ![]() |
徐元直 |
發表於: May 22 2005, 20:41
|
![]() 攤抖首領 ![]() ![]() ![]() ![]() ![]() ![]() ![]() ![]() ![]() ![]() ![]() ![]() 發表數: 7,913 所屬群組: 君主 註冊日期: 9-18-2003 活躍:60 聲望:4176 ![]() |
新語絲(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對中國科普現狀的憂思與建言 ──在中國科技新聞學會第八次學術年會上的發言 趙致真 去年,承蒙學會推薦我,作為第三屆全國科技先進工作者的候選人,並且居 然被選上了。這是個很高的,又很意外的榮譽。因為這不是我們學會自己內部關 起門來搞評比。面對全國各行各業的科技工作者,評委們能投我一票,說明我們 科技新聞工作正越來越受到整個科技界的承認和重視,越來越受到全社會的信任 和期待。 但拿到這份獲獎証書的時候,我的心情卻是十分不安和愧疚的。平心而論, 在當前,我認為我們科技新聞工作者與其說應該受到讚美和獎勵,毋寧說更應該 受到敦促和詰問。因為我們並沒有很好盡到自己的社會責任。 上個月,人民日報記者小溫電話採訪我。討論的議題是,怎樣看待當前封建 迷信的猖獗,特別是它們披上了科學的外衣。當時我們的心情都很沉重。大家可 以在google裡隨便搜一下“科學算命”之類的詞,立刻就會蹦出來幾千個網站。 從周易原理到風水大師,從生辰八字到星座血型,真是洋洋大觀盛況空前。有的 孩子因為網上算命說今天不宜出門,於是就幹脆曠課待在家中;有的青年好不容 易找到一個理想的戀人,但算命先生說是星象不合,於是便斷然決絕;有的學生 哪怕考試前復習功課是應該坐在床上還是書桌旁,面朝什麼方向,都要預先到風 水網算一算。至於買進或賣出誰家的股票,選什麼號碼的彩票,甚至生了病如何 改個姓名,便能用“名間治療”替代吃藥打針,網上全都能找到答案。有個公司 的人事部門把職工的花名冊交給預測公司,請他們根據每人的出生年月和姓名籍 貫,用“科學方法”判定誰該下崗,誰該留用,誰該提拔。不知大家有沒有領教 過一些“死亡網站”,頁面陰森恐怖,叫你輸入自己的真實信息,它就可以預測 你何年何月何日死於何種原因,並且頒發一個赫然寫著你的名字的死亡証書。有 位女學生算出來自己還能活8年,從此失魂落魄,無心讀書,天天在恐懼中數著 生命的倒計時。我們的電信行業也不甘落後,趕忙用手機短信從“算命產業”中 分一杯羹。甚至連電視台都不拒絕賺這筆廣告錢。“碩鼠公然逛貓市,老龍無奈 度狗年。”我們只能眼看著“數字化迷信”的雪球越滾越大。 再瞧瞧今天那些殯葬儀式是怎樣翻新出奇的,燒的冥鈔早變成了美元、VISA 卡,陪葬物件從紙紮的彩電、冰箱、手機到汽車、別墅甚至二奶,而這些並非都 是普通群眾的行為。可以調查一下,多少留學生考托福和GRE,申請國外大學和 簽証之前都要燒香拜佛?又有多少相當級別的官員在換屆之前求神問卦,甚至利 用特權到廟裡燒新年的頭炷香? 今天市場大潮的沖擊,信仰的迷失,個人命運的不確定,港台之風的登陸, 都讓建國後一度幾乎絕跡的封建迷信卷土重來。我們的青少年結結實實補上了封 建迷信的一課。而幾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竟然搖身一變,把恰恰應該是它對 立物的科學拿來當作偽裝,這在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中國科協做過好多次公眾科學素養的調查。其實,一些社會現象本身就可以 視為大規模的“社會實驗”,並且已經拿出了令人憂心的“實驗報告”。今天, 各種地下教會幾乎無孔不入,到處滲透。國際反華勢力和台獨分子寧願把賭注押 在邪教身上,選中法o功充當急先鋒。我們都愛說,知識就是力量,其實,愚昧 也是力量,而且是破壞性很大的力量。我曾經做過考察,確實有些搞科技專業的 人,甚至碩士博士痴迷法o功,但我還從來沒發現過一個真正的科普作家信法o 功的。這說明科學精神遠比零碎的知識更重要。順便匯報一下,在座的可能有人 知道,去年我到美國看望女兒時遭到了法o功起訴,說我們《科技之光》做過批 判李hong志的片子。他們大概沒料到我會應訴,世界上哪有科學怕邪教的道理呢? 我想這場官司也是送上門來的揭露法o功的機會,總得讓他們付出點代價,知道 在下口咬人的時候,要防備中國知識分子身上是長了倒鉤的。 除了對於迷信猖獗的切膚之痛外,我20年來身處科普工作第一線,心中還有 另一種困惑、苦悶和無奈,那就是我們自身力量和隊伍長期以來的不景氣。一個 星期前,是《科技之光》播出10周年的日子。白居易的詩說:“試玉要燒三日滿, 辨才須待七年期。”按他的標準我們已經超過了三年。《科技之光》從來就不是 “一路凱歌,一路雄風”,中間可以說經歷了九蒸九曬,千辛萬苦,甚至許多屈 辱才走到今天。十年的時間不算短,中國的經濟每年在按8%的平均速度增長,中 國電視的頻道也翻了幾番,但《科技之光》卻基本沒有發展。能夠苦守住這塊陣 地已經是萬幸了。“如果沒有飛翔的願望,翅膀就會成為多余。”許多人都曾經 十分關心《科技之光》,幾年前還策劃過成立科技頻道,但卻終於沒能辦成。我 曾經想寫一篇文章叫《鋼鐵是怎樣沒有煉成的》。 平日談到《科技之光》的境遇,我的一位年輕朋友,新華社記者碧聲很有同 感。她創辦《三思科學網》四年了,完全靠單打獨鬥,每年從自己微薄的工資中 拿出近萬元支付相關的費用。面對著滿天烏雲般的封建迷信網站,《三思科學網》 實在太單薄,太微弱了,但碧聲一直在咬牙堅持,舍不得讓它夭折。我們彼此常 常互相鼓舞,但也少不了共同嘆息。說白了,這是一個社會大氣候的問題。這種 大氣候下,科普的物種長不大,迷信的籐蔓卻能瘋長,而社會的精神則會霉變。 我說的是市場化大潮對科普工作的沖擊。 我是高度讚美市場經濟的,也完全認同精神產品要面向市場,但卻反對什麼 東西都“市場化”和“商品化”。我們今天提倡科學發展觀,應該包含著均衡和 協調的發展。中國現在每年生產電視劇約15000部集,市場交易約300億元,中國 每年出版長篇小說1000部,是全世界其他各國的總和。但科學內容在整個精神產 品中的比重卻越來越少了。到處可以聽到這樣的“宏論”,說現在是“消費時 代”,“休閑時代”,“娛樂時代”。如何把觀眾和讀者的“笑”“搞”出來, 似乎成了媒體的首選。精神產品明明有四大功能:教育功能,認識功能,娛樂功 能和審美功能,現在卻只剩下了“及時行樂”這一種功能。有些科技欄目為了適 應潮流,也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挖空心思去獵奇和逗樂,自己倒變成了不 倫不類的四不像。其實無論發展什麼樣的“多元文化”,都絕對少不了科學這個 “元”,無論怎樣想“求變圖新”,都不能丟失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對於科普來 說,娛樂永遠是手段和策略,而不能成為目的和結果。這個原則《科技之光》十 年來沒有動搖過。我看《中國青年報》冰點周刊的探索欄目辦得很有影響,也是 靠著保持科學本色。 我最近從舊書市買了一大批上個世紀30年代到40年代的《科學畫報》和《科 學大眾》雜志,翻看著那些在我出生前就印出來的發黃的書頁,心中湧起一陣陣 敬意和感動。即使在中華民族水深火熱的歲月,在抗戰最艱苦的年代,前輩們都 沒有放棄向民眾普及科學的責任。文化是塑造人的模版。我們有什麼樣的文化, 就會打造出什麼樣的國民。文化應該也是一種“場效應”。在電視台,我曾跟著 技術人員出去測量本台信號的場強。目前中國大地上,科學的“場強”太微弱了。 而我們每天寫的稿件,播的節目,就是“科學場”的重要信號源。 有些話說來讓人感慨,中國是全世界唯一提出“科教興國”口號的國家,也 是唯一制定科普法的國家,這一點,國外同行都很羨慕。但我們具體量化的硬措 施是什麼?這兩年見過誰因為違反了科普法而受到糾正和懲處?不由引起一個聯 想,我們批判過“意念移物”,指出只有真實的能量,才能在真實的空間移動真 實的原子。科普作為一種公益事業,必須有真實的力量投入和真實的政策傾斜, 否則豈不成了“意念移物”。科普如果有商品屬性,消費對象無疑是全體國民, “買單人”則主要應該是國家。馬克吐溫說過,“政府要想少辦學校,將不會省 下錢來,因為要花更多的錢去蓋監獄。”我看借用到科普事業同樣是合適的。 在目前的大氣候下,和其他新聞界同行相比,我認為,中國的科技新聞一直 是邊緣化的。看看每年各級的新聞評獎和職稱評定,評委們對科技新聞這塊幾乎 都不知所措。我們的學會無疑應該以會員為本,而從事科技報道的人員不但數量 少,而且最不穩定,更換周期最短,更換比例最大。領導似乎認為調誰來都能夠 對付科技報道。我訪問過美國幾所大學的新聞系,都設有科技和環境報導的專業。 美國許多大城市的報紙都要聘請訓練有素的科學編輯,大的通訊社都有稱職的科 學記者。楊振寧、李政道發現宇稱不對稱原理的第二天,《紐約時報》就發表社 論,指出它對人類認識自然的深刻意義。我們不能要求每個科學記者都是通才, 但大的科學發展的框架和輪廓卻應該是了解的,如同畫中國地圖知道象“雄雞”, 而不是像意大利的“靴子”。聽說我們有些媒體,對科技新聞優劣的判定還常常 以是否出現錯別字為準,哪怕通篇都是“水變油”、“永動機”之類的內容反倒 似乎並不重要。 面對現實,我希望我們學會至少能把自己的隊伍好好盤點一下,全國到底多 少人,多少陣地,多少不變心、不跳槽的骨幹,特別是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加強對他們的幫助、扶植和提高。我還發現一個現象,許多科學家根本不歡迎新 聞採訪,甚至說“如果想把誰在科技界同行中間搞臭,最見效的辦法就是讓新聞 單位去報道他。”這主要是因為有些記者過於注重吸引讀者的眼球而顧不上尊重 事實。武漢協和醫院有個從美國回來的肖傳國教授,在解決截癱病人排尿問題上 達到世界先進水平。有位記者卻對他的核心成就不甚了了,而對他仍然在紐約大 學兼職,每年坐飛機往返於中美之間七八次很感興趣,最後寫出的報道題目叫 《坐著飛機上班的人》,搞得肖教授十分無奈,以後寧可對媒體敬而遠之。可見 我們科技新聞在整體地位不高的狀況下,還要從自身業務素質上尋找原因。 最近,在我們這個相當狹小的科技新聞圈子裡,出現了一些原則性的爭論, 它涉及到我們的工作方向,因此每個從業者都無法回避。一個很時髦的話題,便 是對所謂“科學主義”的批判。他們認為科學是“雙刃劍”,在給人類帶來福祉 的同時也帶來了弊端。原子武器的威脅,環境污染的災難,都是科學的罪過。因 此要推翻“科學的權威”,破除“對科學的迷信”,甚至詛咒科學。如果這樣重 大的是非問題分不清,我們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還有什麼意義呢? 西方後現代主義對“科學主義”的批判要早得多了,但從來沒有成為主流意 識。2000年北京科技電視節上,英國4頻道的朋友告訴我,新千年來到的時候, 他們制作了一個很著名的節目《百年老屋》,屋裡面沒有電,沒有煤氣和自來水, 一切設施都和百年前一樣,讓幾個所謂“反科學主義”的人在裡面住著,每天現 場直播他們的生活。結果沒有誰能忍受這種“歸真返璞”。每當我聽到“科學是 一把雙刃劍”就很不以為然,哪把劍不是兩個刃,又有誰把一個刃專門留著來砍 自己呢?從進化的意義上,科學使人類更有利於生存。實際上,科學就是求真, 就是用嚴格的實驗和邏輯,按世界的本來面貌認識世界。科學從來不宣稱自己是 真理,但正是科學的懷疑精神和糾錯機制,使它不斷逼近真理。記得愛因斯坦的 一句話,“科學提供了比宗教更能通向上帝的道路。”世界上沒有“好科學”和 “壞科學”,只有人對科學的正確和錯誤應用。我們今天的中國,真的是科學泛 濫,科學過剩了嗎?從五四時代呼喚賽先生起,科學從來沒有真正在中國紮下根。 當我們迫切需要弘揚科學精神,破除封建迷信的時候,卻聽到要“反對科學的權 威,破除對科學的迷信”,這只能反映我們思想的混亂,作為媒體,應該盡量避 免“自己感冒了,再對著讀者和觀眾打噴嚏。” 與此相關聯的論爭是所謂“敬畏自然”和環境保護問題。我自己的文章中就 說過敬畏大自然的話。面對廣闊而壯麗的宇宙,人不由會感嘆自身的渺小。我也 是個環境保護主義者,《科技之光》開了十年的環境專欄,我還建議女兒去讀了 耶魯大學環境系。但我想,我們不應該忘記一個根本的原則,人是一切的尺度。 大自然本身壓根沒有什麼“環境好”和“環境壞”的標準。我們欣賞五彩繽紛和 百音交響,對大自然來說只是不同頻率的電磁波和空氣震動;所謂“香”和“臭” 只是不同化學分子對人的鼻子的作用;世貿大樓毀了,大自然什麼也沒有丟失, 所有原子都還在,不過排列順序變了而已;金星是個充滿高壓有毒氣體的“大烤 箱”,這也是人拿自己的生存環境來比較所做的結論。再說,大自然環境從來不 是一成不變的,且不說大陸板塊漂移,喜馬拉雅山的隆起,就說近期的南太平洋 海嘯,給環境帶來的變化就遠遠超過許多人類活動。 鳥在樹上銜草築巢,也是改變環境。古代大禹治水,李冰父子修都江堰,埃 及人開蘇伊士運河,都是為了讓環境更適合人的生存。這些年,遍地開花的經濟 活動使得空氣、水、直到飯鍋裡的食物都受到嚴重污染,讓人們痛心疾首;廣大 公眾環境意識的淡漠,國家環保部門缺乏權威,這些都需要大聲疾呼。但我們卻 不應該忘記,保護環境的出發點和歸宿都是為了人,沒有更高的利益主體。打死 一只蒼蠅,你就破壞了大自然的一個最精巧結構。古人尚且嘲笑那些“為鼠常留 飯,憐蛾不點燈”的呆子。我們所作的一切不是“替天行道”,而是為人造福。 何況發現和評估環境問題只能靠科學,預防和解決環境污染也要靠科學。《寂靜 的春天》關於農藥殘留的測定就離不開科學方法。 對於中國來說,“發展是硬道理”。我們必須接受發達國家先污染再治理的 教訓,少走和不走彎路;必需在計算“社會效益”和“社會成本”的時候加上 “環境成本”,讓市場經濟這只“看不見的手”有一個粗壯的“綠色大拇指”。 但卻不是因噎廢食,讓國家的發展停滯不前,讓我們的建設者動則得咎。 具體說到一個爭論的焦點是水電站問題。建壩前的充分論証絕對必要,哪怕 因此會影響一點時效也值得,如同洗淋浴前必須調試好水溫以免燙傷。但在國家 能源極度短缺,許多大城市頻頻拉閘限電,使得創造巨大價值的生產線無法運行, 使得許多老人孩子因冬天不能開暖氣、夏天不能開空調而備受剪熬,醫院、賓館 紛紛採購柴油發電機自救的情況下,我們該不該由於對裂腹魚的保護方案還存在 疑問就輕率反對這些工程?我們是否有權讓金沙江、雅礱江兩岸人民永遠忍受可 怕的貧困,從而為我們這些小康階層保留一塊“原始生活”的“化石”作為旅遊 觀光景點?我們是否有權維持目前這種大量燒掉寶貴煤炭,任憑二氧化碳、粉塵 排放和酸雨形成的破壞環境局面,卻阻止科技工作者開發清潔的水電能源所作的 努力?我在煤礦底層待過11年,這裡就不提每年死於工傷事故的小煤窯礦工了。 還有些環保目標是從全球尺度上造福整個人類的。我在意大利的一次環境討 論會上說過,亞馬遜的熱帶雨林,是巴西等國家在用自己的國土無償給全世界生 產氧氣,禁止他們為自己的溫飽而砍樹,其實並不公正。美國率先發達了,卻以 保護環境為理由限制別人發展,而自己又拒絕在京都協議上簽字,可見問題並不 簡單。站得高一點,就應該看到我們的民族必須不失時機地強大起來。在嚴酷的 國際競爭中,落後具有極大的危險性。我們保護環境,很大程度是為了明天,為 了子孫,如果處處捆住手腳,我們怎麼會有光明的未來? 我的意思不過想說明,環保需要激情和勇氣,更需要理性和知識。我們作為 科技新聞工作者,在對環境問題做出報道和評論前,至少應該有更清醒地認識和 判斷。 我很珍惜這次會議中自由的學術交流精神。既然發言,就說出自己真誠的想 法,才是對大家的尊重。 2005年5月15日 (XYS20050522)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