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鼎 足 群 英 傳 } 第十五回, 空城會三英合奏 琴簫鼓曲中戰場

第十五回 空城會三英合奏 琴簫鼓曲中戰場



悽雨濛濛，天地飛灰。隴上熟暑之時，每多甘霖雨露，連綿不散。

但見斜風細雨瓢潑，雨點敲打魏兵銀盔，噹噹作響；天人混為一色，灰濁蓊鬱。天水城外，司馬懿與其子師、昭二人，人馬皆濕，緩緩踱至城門之前，探頭窺視城中虛實。

只見天水城四門大開，城門內外，有二十餘百姓散於篷下避雨，寂悄無聲，對兵臨城外，猶如不見。五萬魏軍先鋒，視之莫不愕然，提高警覺。司馬懿心中狐疑，囑三軍不可輕舉妄動。

城樓上緩緩步出一人，手攜胡琴一張，笑容可掬，俯首謂司馬懿曰：「仲達兄遠來勞苦，迎接來遲，乞請恕罪。無以為報，就待某高歌一曲，以解客軍辛勞，不知鈞意如何？」樓上人瀟灑脫落，舉措優雅，正是蜀軍主師諸葛亮。

司馬懿見之，微微一笑，翩然下馬，親至城前百步之遙，揚首而曰：「丞相不以大軍迎客，卻有操琴演唱之雅興，懿又豈能掃興，願洗耳恭聽！」

諸葛亮放下胡琴，憑欄而坐，十指觸弦，即操起琴來。

琴音曲徑傳神，通幽留韻。但見諸葛亮彈指上落，曲韻含蓄曲折，引人心靈碰撞，屏息遐想。前奏已過，諸葛亮歌聲就隨樂韻詠響。吭歌清澈幽怨，消魂蝕骨。歌唱：

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
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
鼙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
傷今感昔兮三拍成，銜悲畜恨兮何時平？

司馬懿亦為知音之人，聞之即認得此曲乃昔年才女蔡琰所作之《胡笳十八拍》。蔡琰，字文姬，乃當世名士蔡邕之女。琰一生坎坷，初嫁丈夫早亡，復又父親被殺，後更被搶至匈奴，納為左賢王妻。後曹操贖回蔡琰，並許給董祀。蔡琰回顧往事，百感交集，悲痛欲絕，遂作成兩篇長詩，《胡笳十八拍》即為其一。《胡笳十八拍》曲中歌詞韻律，皆為伊人寸心剖白，既泣戰爭之苦，亦流露人世顛沛流離之痛。

但聽得諸葛亮續唱：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稟氣含生兮莫過我最苦。
天災國亂兮人無主，唯我薄命兮沒戎虜。
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欲不同兮誰可與語？
尋思涉歷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悽楚。

歌聲淒美幽苦，魏軍將士，莫不勾起離愁別緒，一時雨淚交織。司馬懿知此乃諸葛亮欲慢魏軍戰心之舉，又豈可讓其得逞，遂命人推出戰鼓，高聲曰：「丞相歌聲繞樑，教某興致油生，就為丞相伴奏！」言訖，即隨樂韻擊鼓。

琴鼓不相和。同一曲目，感受驟然變化。司馬懿刻意於音節間隙敲擊，截止幽怨之勢，傷懷氣氛，頃刻暗藏殺機，化為無邊憤懣。魏軍兵將聞之，莫不抖擻精神，心弦隨鼓拍跳動，哀愁亦轉化為對蜀人之怨念。

諸葛亮琴音不變，瀟灑自若，謂懿曰：「仲達兄樂藝精湛，別具一格，佩服佩服！」司馬懿狡黠一笑，對曰：「可惜琴鼓不相和，糟蹋文姬清韻。曲有豔、趨、亂之說，此間丞相豔歌抒情，某亂而變調，若有高人以簫笙等於此伴奏，趨而和之，則歌曲必相和有致，庶幾可為天籟之音也。」

諸葛亮點頭稱善，對曰：「如此甚好，某正有一嘉賓在此在客，可為我等和歌！」司馬懿一怔，心忖高人是誰。但聞一悠長清婉簫聲，自城內響起，由遠漸近。簫聲古樸深沉、蒼涼渺遠，恍如解愁清酒，附和弦音，灌注韻律之中，頃刻憤懣之調，又化為錐心泣血哀聲，聞者為之心煩氣悶，淚落難禁。

只見一人於城門出現，口中含簫，指尖輕快於簫孔間飛舞躍動，隨韻律伴唱。司馬懿見來人英俊磊落，一身白衣白袍，乾淨瀟灑，即知此人非泛泛之輩。諸葛亮笑曰：「待某介紹，此為涼州白公子，白玉堂是也！」司馬懿心神一盪，難以置信面前之年青人才原來就是涼州新主。

白玉堂對懿微一點頭，曰：「司馬都督，玉堂獻醜！」言訖，也不打話，隨即相和諸葛亮歌聲，引吭高歌：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
我不負天兮天何使我殊配儔？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製斯八拍擬俳優，何知曲成兮心轉愁！

天無涯兮地無邊，我愁兮亦復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
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
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與傳？

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
殺氣朝朝衝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
故鄉隔兮音塵絕，哭無聲兮氣將咽。
一生辛苦兮緣別離，十拍悲深兮淚成血。

《胡笳十八拍》頃刻演唱過半。司馬懿心神不屬，暗自思索白玉堂與孔明有何關係。琴簫和合，鼓聲再難破壞歌意，司馬懿知長此以往，魏軍必士氣動搖，影響深遠。懿遂借轉拍之機，丟下擊棒，縱聲大笑。

玉堂與諸葛亮知司馬用意，亦停止演奏。天水城內外，剎那間只餘下司馬懿哈笑之聲。

司馬懿踏步而前，直至玉堂面前。懿曰：「有幸結識白兄，真不枉此行也！」玉堂答謂：「玉堂於此間能跟司馬都督與諸葛丞相合唱一曲，亦為平生之快事也！都督何不與大軍進城稍歇，我等交杯暢飲，促膝詳談，不亦快哉？」司馬懿輕瞄城內，笑曰：「某亦有此意。惟魏蜀兩軍兵士怨懟已久，我軍入城恐與蜀兵橫生過節，反為不美……」

諸葛亮步下城樓，靠近二人而曰：「都督放心，我軍已悉數退回祁山，想天水本為魏國境地，此刻正想奉還。」玉堂附之曰：「若都督不取，白軍亦樂於接管城池，未知都督如何決定？」

是時，司馬師信步走至司馬懿身旁，附耳報告。司馬懿聞言色變，望玉堂而曰：「涼軍勞師至我國南安城外駐紮，不知所為何事？」玉堂笑曰：「當真？某於此地已久，涼州暫由都督故友鄧士載掌印，彼等往南安何為，某實不知！」司馬懿何曾被人如此戲弄，心中慍怒，卻不發作，對曰：「不知涼軍又有多少人就在天水城內？」玉堂曰：「都督不妨入城一算！」

司馬懿知白玉堂與諸葛亮聯手，今番勢難討好，遂冷冷對二人曰：「雨勢滂沱，暑濕悶人，某忖今日亦非聚誼之良辰也。某還欲往南安一行，與士載聚舊，暫且別過兩位，來日方長，我等自有後會之期！」言訖，拱手作別，回頭就令大軍撤走。

魏軍頃刻盡退。

且看引軍而還之司馬懿，路上一臉慍色。師、昭等不明父親何不揮兵攻城，遂問究竟。懿曰：「初至天水，見諸葛亮裝腔作勢，吾曾忖此必為空城之計。然涼州白玉堂現身，卻生出無限變數。南安被圍，涼軍出境，一切真偽莫辨。現陛下已統援兵三萬御駕親至長安，我軍人強馬壯，天水早晚必復，無須急功於一時。吾退兵，正想見識蜀、涼有何後著。」

人去。樓亦空。天水城門前，諸葛亮與白玉堂呼口大氣，相視而笑。

諸葛亮曰：「喬兒做得好。此番借白玉堂之名，騙走司馬懿，我軍再無後顧之憂矣！」原來，此「白玉堂」實乃偽裝假扮之諸葛喬也。諸葛喬首度隨軍，魏人自不識其面。亮拍拍諸葛喬肩膀，笑逐顏開，續曰：「空城之計，對張郃等武夫或可奏效；惟司馬懿此人，攻於心計，空城計必難瞞過。今蜀軍分隊退回祁山、漢中，天水空虛，若不能嚇退司馬仲達，為彼追擊，大軍則危矣。今借白玉堂與涼軍恫嚇，令空城計增添變數，虛虛實實，以亂其心，司馬懿必難造次。待司馬大軍兵至南安，發現涼軍為蜀兵偽裝，彼後悔今日失策，已然遲矣！喬兒且傳令南安兵士乘夜回歸，隨前軍撤回漢中！」

天水城門前，諸葛亮與諸葛喬呼口大氣，相視而笑。二人攜手上馬，與城中所餘數百士卒，一同奔望漢中而去。

人去。樓亦空。


(待續)

本篇文章已被 劍劍 於 Jul 25 2005, 15:41 編輯過

看罷此回,覺得有點像射鵰英雄傳裡面黃藥師,歐陽鋒與洪七公以箏聲,簫聲與嘯聲相鬥之局

想知那"白玉堂"如何一路吹簫,一路高歌...

>>白玉堂...也不打話，隨即相和諸葛亮歌聲，引吭高歌

>>琴簫和合，鼓聲再難破壞歌意....

咳咳.... 好問題！

係jam歌？

或者，你彈時我唱，我吹時你唱.....啩！

另，我已忘記射雕有如此一幕，如何雷同，純屬巧合！


本篇文章已被 劍劍 於 Jul 26 2005, 18:32 編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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