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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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天下箭法之強者,當以呂布呂奉先獨步天下;當年呂布轅門射戟,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呂布於白門樓被殺後,天下間再沒有人的箭法可跟呂布相提並論。以弓為臂,以箭為心的虛無境界,又豈是凡夫俗子可領悟得了?
襄陽城位於荊州中部,乃劉表領地裡最繁華的一個都城,而襄陽武家,更是名揚天下。江湖上不少名宿也慕名而來,為求一睹武家「無雙箭」的厲害,然而,武家當家武槐卻總是教他們吃閉門羹。經過了十多個年頭,一些好事之徒便於江湖中散佈流言,意圖中傷武家無雙箭,如是者,武家的聲望從此便趨於破落…
「武妹子,還不替公子把獵物撿過來?」在襄陽城郊的一個林子裡,傳來了一把高傲自負的叫嚷聲。
「……是…」一位少年沉然應聲道,話畢,他便三步拼作兩步,撿起地上的野兔,恭恭敬敬地提到公子跟前。
「哼…」那位衣冠楚楚的公子,並未有對那少年施以謝意,反而一掌把野兔推開,悶哼一聲。「…不是野兔便是野鹿,本公子快要悶得發瘋了!」
「公子請息怒,小人倒有一個好主意…」策馬於公子身旁的一名年青人,唯唯諾諾地道。此人正是大將黃祖的公子─黃娑。
「還不快說?」三人當中,衣飾最為華美,臉上傲慢無匹的,乃是劉表之子,劉琮。
「嘻嘻…家父近日平山越有功,主公賞他山越賤民一百。未知公子的箭可穿山越賤民之筋肉否?」黃娑眼泛戾氣,唇邊不時滲透出寒意。
「吾箭法比呂奉先猶勝三分,山越賤民有何足懼?快挑數個年壯的來,好讓本公子舒展筋骨!」劉琮冷笑。
「公子,萬萬不可!即使是山越人,但他們也跟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請三思!」那少年赫然聽見如斯殘暴的玩意,立時鳴聲阻止。
「武襄!你竟敢把公子跟山越賤民相提並論?快給我住口!」黃娑大喝。
「我…」武襄欲言又止,面對黃娑,他倒有點兒有口難言。
「算了,武襄,別阻孤雅興了,你退到一旁。」劉琮令道。
武襄未敢再跟劉琮爭辯,即使他的心裡有千個萬個不願意,但他也得沉下氣來。於是黃娑便一聲令下,從幕內挑出十數個山越賤民。他們大約十來歲,衣衫襤褸,身體滿是泥巴,並發出陣陣惡臭;然而,他們的眼裡卻依然顯露著不屈的目光。武襄還是首次看見如斯懾人的氣派,教他不禁肅然起敬,其中一個小伙子的神彩,更是令武襄看得出神…
「我家公子慈悲為懷,今天給汝等賤人一條生路,誰能逃出這個樹林的,便可生存下來,走!」黃娑大喊一聲,一眾山越人便拔足狂奔,飛也似地逃進陰森的林子內。
「嘿嘿嘿…好!好!好!」眼下如此情景,教劉琮興奮得不住叫好,發出禽獸般的笑聲。
「公子,還不放箭?」黃娑道。
「公子,停手!」武襄喊止。
「你這娘娘腔的傢伙,給我閉上你的嘴!」黃娑怒罵。
「嘿……」劉琮未發一言,只見他揚手於箭筒內抽出十三發箭,一併放在弦上,難道他欲一併發射乎?
劉琮震臂挽弓,馬步穩若泰山,目光如鷹似狼。想不到平日劉琮還似個文弱書生,此際卻竟是如斯勇武。劉琮聚氣於丹田,匯於兩臂之間,化成無盡力氣;他仰天怒吼一聲,十三發箭頓時有如流星穿梭,於天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箭痕。剎那間,十三發箭頭有如噬人鷹梟,朝著山越人張牙舞爪。劉琮方發出十三支箭,轉瞬之間,痛哭哀嚎之聲此起彼落,隨聲已知山越人已然被殺的慘況。
「一、二、三、四……十、十一、十二…」劉琮合上雙眼,喃喃地細算著。
「……」武襄緊握雙拳,眼裡展露出陣陣恨意,對眼前這頭禽獸恨之入骨。
「公子,怎麼了?」黃娑問道。
「還有一箭失了…可惡!」劉琮執拳怒道。
「呵呵,公子何不闖進林內狙擊?」
「正合孤意!」劉琮話畢,便帶領著黃娑衝進林內,武襄也急得心焦,匆匆跟隨著他們走進林子內。
踏在林內的小徑,沿路也屍橫遍野,綠草被鮮血染成殷紅色,蒼翠色添上戾光,讓林中走獸飛禽逃得無影無蹤,林中頓時變得肅殺。劉琮突然停下了腳步,閉目沉思…
「公子,怎麼了?」黃娑好生奇怪。
「在那邊!」劉琮話畢,便拐了一條小徑狂奔。黃娑和武襄那敢怠慢?二人也飛也似地隨他急闖。
劉琮所追捕的,正是剛才跟武襄四目交投的那名山越少年,只見他個子短小,卻是身手非凡,眼裡散發淡淡霞彩,雙目甚是明亮怡人。奈何即使他走得多快,也敵不過輕功高強的劉琮。不消半點工夫,劉琮便已把他迫至盡頭。
「嘿…身手果真不錯,可惜,你的死期已到!嘿嘿嘿…」劉琮無恥地仰天長嘯,一根銳不可當的箭桿早已在弦上磨拳擦掌。
「嗚…嗚…」那少年嗚咽,但此際他卻依然並未求饒,怒瞪著劉琮。
「好傢伙!就讓你死的痛快!」劉琮甫話畢,箭桿便已應聲放出,朝著那少年的心房直奔過去,眼見那少年之性命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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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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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琮的箭法在襄陽可謂首屈一指,其箭當脫弓而出之時,銳不可擋,往往箭頭未至,箭氣已噬人於無形。眼下劉琮所發的箭,正如雄獅撲兔,向著那少年疾馳。只見那肅殺的箭氣跟那少年只有咫尺之際,從劉琮身後撲出一個人影,他不慌不忙地以左腿一蹬,殺意正隆的箭桿便施然斷成二截。
「武襄?好大的膽子!竟敢阻礙本公子放箭?」劉琮震怒,他怒髮衝冠,一把揪著武襄的衣襟。
「公子,小的不敢…」武襄顫抖抖地道。
「絕不可饒!黃娑…」劉琮怒喝。
「…我怕此等賤民的血會沾污公子貴體啊!對了,小的身上有一塊寶玉,素聞公子乃是愛玉之人,就當作是小的向公子賠罪吧!」武襄人急智生,於懷內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白裡透光的玉環來。
「……好…本公子饒你一次,下不為例!」劉琮奪過玉環,立時把玩著那寶玉。
「對了,黃娑兄,可否把這賤民贈我?」武襄向黃娑問道。
「嘿…這賤民乃主公所贈,我可拿不定主意啊!」黃娑貪婪地道。
「那麼他日我把玉龍紋璧送到府上,可以了吧?」
「呵呵…知情識趣的傢伙。好,人你帶走吧!」黃娑笑道。
如是者,武襄便扶起那瑟縮在一角的少年離開。看起武襄的背影緩然而去,劉琮撿起地上那斷裂了的箭支,向著武襄的背影喃喃地道:「你果然非等閒之輩,桀驁不馴的傢伙,他日定要給你一點苦頭!」
位於襄陽之北的平原上,乃是武家大宅的位址。其風光雅致,攬蒼松翠柏,抱小河幽徑;靈氣裡不失威嚴,秀麗裡未缺肅殺。
「爹,孩兒回來了!」武襄帶著那少年踏進武府大廳之上。只見武襄已然笑逐顏開,看來今晨的不快已從他的心裡溜走。大廳內,一位衣飾沉實,面容強悍,虎背熊腰的漢子坐在大廳的椅上,此人正是武家當家,武襄之父─武槐。
「襄兒,這位是…」武槐問道。
「這位是孩兒新相識的好友,他名叫…」武襄向那少年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包…」那少年顫抖抖地輕聲吐出一個字來。
「你的名字叫阿包?還是姓包?」
「包…」那少年喃喃地道。
「不管了,以後我稱呼你阿包好了,我叫武襄,他是我爹。」
「小兄弟,請問閣下家在何處?」武槐對阿包生疑,他不斷地打量著阿包。
「包…」
「爹,阿包乃是山越人,是我今晨從黃娑那裡救出來的。」武襄道。
「山越人?怪不得他不懂漢語了。對了,快來吃過午飯才再談吧,阿包,你也來吧!」武槐未有對出身低賤的阿包施以歧異目光,果真胸襟廣闊之士。
「來吧!」武襄眼見武槐誠然接納阿包,心內頓然開朗,牽著阿包走到飯廳去。
武府雖說已然今非昔比,但平日的衣飾食用倒還算奢華,室內的一磚一瓦,皆是鬼斧神工,美輪美奐。飯桌上早已預備了珍饈百味,然而卻只有三人共餐。阿包對於眼前美食倒未有半點開懷,反而卻只細嚼一個包點。
「阿包,你在想著你的親人同伴吧…」武襄眼見阿包眉頭緊鎖,心內戚戚然。
「……」阿包點頭,淚水不經意地灑在包點上。
「襄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武槐問道。
「爹,今晨公子跟黃娑以山越人作靶,孩兒於心不忍,於是便出手相救。公子他們以活人作靶,簡直跟紂王、董卓無異!」武襄憤慨,他雙拳緊執,眼窩內的火舌正燃。
「襄兒,你沒有開罪公子吧?」
「爹,性命悠關,即使公子他日追究,孩兒一力承擔!」武襄搥胸大喝。
「襄兒,你要記著爹的話,凡事可忍則忍,當以報效國家為己任!」
「忍?若果路見不平,也未能不平則鳴,還算是條好漢?再者,這是漢家天下,並非劉表的天下!」武襄拍案嚷道。
「住口!劉大人對我武家有知遇之恩,我武家世世代代也為劉大人之家臣。別再讓我聽到如此不忠不義的話!」武槐怒火中燒,氣得站了起來。
「愚忠!劉表也是割據漢家天下而自立而已,他安算忠君愛國耶?」
「住口!你這不肖子!」武槐火光了,他狠狠地打了武襄一記耳光。
「怎麼了?你只敢對你的兒子動怒,但對著他人則要搖尾乞憐嗎?怪不得我家的『無雙箭』會失傳了,就是因為我們武家太多懦夫!」武襄不屑地道。
「你…你…定是那甘寧教你這些…」武槐恨不得一掌把武襄擊斃,他急得說不出話來。
「你還敢提起興霸兄?他跟妹妹本已兩情相悅,但你為了討好劉表,竟把妹妹嫁予劉表作妾!害得妹妹自刎於宴席之間,而興霸兄也不得不投小霸王去!」武襄怨恨已至極點,心內那積壓已久的火團,已爆發開來。
「甘寧早有異心,人人得而誅之!我只是為愉兒著想罷了,只有嫁給劉大人,她才可得到幸福!」
「迂腐!」武襄叱罵。
「你這是身為人子的態度嗎?我為你起名武襄,就是要你以襄陽為本,終身守護襄陽,以報劉表大人之恩澤!」
「嘿嘿嘿,襄陽不是劉表的,是漢獻帝的……我明天就到劉府,把我跟劉葸的婚約取消!」武襄怒不可遏,立時轉身便去,未有再吐出半個字來。阿包見狀,也嚇得不知所措,只知緊緊追隨其後。
「……襄兒…爹又何嚐不想做到不平則鳴呢?」武槐看著武襄的背影,心內頓然感慨,武襄方才的一字一句,有如萬箭穿心,令這個老人家的心刺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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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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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襄自小便被武槐教導他忠於劉家的思想,但武襄胸懷內藏有一顆赤煉丹心,沸騰熱血,有如一頭蛟龍,被困在一潭死水之內,屈屈不得志。隨著年紀漸長,武襄心底內對這種世俗的厭棄便更是強烈……
「混帳!混帳!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恨…可恨…」武襄一口氣跑到園子裡,不住地揮拳怒擊厚實的樹幹,只消兩三拳之間,樹幹上便被他留下入木三分的拳痕。
「包…」阿包看在眼裡,眼內流露著淡淡體恤之情。
「…包…對了,你竟還髒兮兮的,我拿些新的衣裳給你吧!」武襄輕輕瞟了阿包一眼,說了也不禁稱奇,阿包的雙眼對武襄有如靈丹妙藥,武襄的怒火登時冷卻下來。
「……」阿包興奮地不住點頭。他所高興的,乃是武襄的唇邊浮現出點點神采來呢。
「來人!快帶阿包換過些新衣裳來!」武襄大喝。
如是者,阿包便跟隨著丫環換衣裳去。然而,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也未見阿包回來,武襄不禁生疑……
「玲兒,你有看見阿包嗎?」武襄抓著一個丫環問道。
「少爺,阿包姑…公子在小亭中等著你呢!」丫環掩著嘴角,不住竊笑。
「啊?好的!」武襄摸不著頭腦。
武家那青蔥一片的園子內,栽滿了芳香怡人的茉莉花,教這裡的氣氛添上了儒雅秀氣;而在園子的正中央,設有一個以橡木造成的小亭子,恰似綠光環抱,仙霞聚攏。點點的水霞令園子泛起陣陣霧花,園子裡似幻似虛,武襄彷如誤墜仙境,只得胡亂摸索;是緣份的安排,或是天公的惡作劇?武襄的腳步漫漫地朝著亭子而去,彷彿是有什麼力量牽引著他。亭子內立有一個人影,是一個身影瘦弱的女子,看起來倒是弱不禁風,輕盈淡淡。武襄不禁生奇……
「敢問姑娘姓什名誰?是敝莊客人嗎?」武襄趨前,恭敬有加地對那女子請安。
那女子未有回答,只輕輕回頭淺瞥武襄。武襄眼前的,乃是個兩目盈盈,肌膚似雪無瑕,兩鬢垂肩的女子,只見她身披澄黃羽衣,如燕鵲漫飛,飄揚柔媚。
「姑娘是…」武襄不禁眼熟,彷如故人來,但面對如此絕色佳人,武襄腦內卻是一片空白,想不出半個字來。
「包…」一把柔弱的聲音從那姑娘的唇間輕輕吐出。
「包?你是阿包?」武襄只知張大了眼,不知所措。
「……」阿包輕輕點頭。
「噗…呵呵…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掩人耳目,才一直女扮男裝吧!」
「……包…」
「你除了一個包字,還會說其他字嗎?你試試跟著我說…『武』…『襄』…」武襄拉著阿包坐了下來。
「…武…武…」阿包彷如牙牙學語的小娃兒,只見她兩眉輕縐,苦惱兮兮的樣子。
「慢慢來…武襄,武襄!試試看!」武襄未有氣餒,他張大了口教導阿包。
「…武…襄…」
「嘿!成功了!阿包你很聰明呢!那麼再來了…夫…郎…」武襄偷偷瞥了阿包一眼,笑靨不禁從心底展露出來。
「…褲…狼…」阿包結結巴巴地道。
「不是褲狼…是夫郎!你快試試看!」武襄著緊地嚷著。
「夫…夫郎?」凝望著武襄那炯炯有神的雙眼,阿包心內頓然忐忑,只見兩朵紅霞毅然於她的頰上含苞待放。
「對了…嘿嘿…再叫叫看!」武襄詭譎地笑道。
「夫郎…夫郎!夫郎!夫郎!夫郎!夫郎!」阿包興奮不已,開懷大笑,綻放著她那青春無塵的神采。
也許緣份總是無聲無色的降臨,每每怪人求不得,躲不了。阿包的出現,令武襄的心濺起了陣陣波濤,沒有人會懷疑它是否來得太快,只知道它…的確是來了…
是夜武襄興奮得徹夜難眠,他清楚知道明日他的一個決定,將會影響他的一生。但他此際卻沒半點懷疑,也未有半點苦惱…他煩憂的,細思的,卻是另有其人……
翌日,是日萬里無雲,日光炎炎,教人汗流浹背。武襄乃是個習武之人,在黎明時份,他便已急不及待地跑到劉府…
「武家武襄拜訪,煩請通傳主公!」武襄對看門的道。
良久,那看門的領著武襄穿過長長的走道,拐到正廳。武襄等了又等,過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也未見劉表…
武襄來回踱步,心內惆然……
「武大哥…你來找葸兒的嗎?人家很想你呢!」突然,一把煩人的聲音在武襄背後嚷起,朝聲音瞟去,乃是個青春漫漫,渾身華麗光采的女子…
「是葸妹子嗎?早安!我來找大人的。」武襄苦笑道。
「嗚…你是來提親嗎?武大哥很急性子喲…人家會害羞的啦…」劉葸嬌怒。
「不是…既然大人不在…那麼請你轉告他好了…葸兒,我武襄決定…跟你解除婚約,你我各不相干,別了,葸妹子!」武襄未有猶豫,話畢便轉身決絕而去,他沒有把目光留下,便踏著輕快的步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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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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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風波處處,此際有若風雲變色。自遠處傳來一道道蒼勁震動的腳步聲,步伐有律,另有一道雜亂無章的步伐,緊緊追隨其後…
「襄哥哥…襄哥哥…你跟葸兒開什麼玩笑?」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吶喊著。然而,武襄未有回頭,依然信步離開劉表府中。
「姓武的,你給我站著!」劉葸厲聲喝令。
「……」武襄停了下來,別過了頭,面對雙眼泛淚的劉葸,卻未有半分動容。為何武襄竟會如斯薄倖?
「襄哥哥…嗚…別丟下葸兒好嗎?你今天怎麼了?別嚇怕葸兒啊!」劉葸趨前,一把撲向武襄懷中,狠狠地執著他的衣襟。
「葸妹子……我決定離開襄陽,你我情份已絕,珍重!」武襄輕拂劉葸的縷縷秀髮,心內黯然,欲報之以情,卻登時狠下心來,一把推開劉葸,逕自踏步離去。
「襄哥哥…求求你…把我帶走…」劉葸哭成淚人兒,倒在石階之上,痛痛地哀求武襄,令人頓時生起憐惜之情。
奈何,此際武襄之心冷若冰霜,未有動容,也未有蕩弦,只瀟灑地轉身便去。正當他跑到劉府大門之時,剛巧碰見正回劉府的劉琮…
「姓武的,你竟膽敢欺負我妹?眼中可有我爹耶?」劉琮怒目相向,揪著武襄衣領便欲揮拳。劉琮的拳有如怒濤巨浪,拳未至,其勁已疾呼而來。那知武襄雙眼怒瞪,一記擒拿手,便靈巧地按著劉琮的脈門,消去他的拳勁;武襄再來順水推舟,借劉琮的餘勁,反給劉琮來一記掌撃,劉琮被武襄突如其來的反撃,倒在地上,登時動彈不得。
「武…武襄…你…」劉琮結結巴巴地道,眼前的景象教他難以置信。
「劉琮…哼…」武襄話畢,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武襄此刻的堅決,此際的無情,只因他的醒覺,男子漢那有卑躬屈膝於人下之理?積壓於胸懷內的那一團火,這刻也許就是時候得到爆發。武襄快步疾走回家,每一步也是無比的暢快,無比的傲然。回到武府裡,他二話不說,未有告別武槐,也沒有相告府中任何一個人,他便逕自回到房中,拿起武家長弓,便匆匆離去。正當他打開房門之際…
「夫郎…」阿包站在武襄門外,她的心內彷彿感到杳然不安,雙眼流露著淡淡憂傷之情。
「阿包……你留下來照顧我爹好嗎?」武襄道。
「夫郎…」阿包不住搖頭,眼眶輕泛淚霞。
「那……跟我走!」武襄可是個爽快之人,他二話不說,便拉著阿包的手,奔向無盡的遠方去…此時武襄還未知道,他此次的衝動,卻竟為他帶來無限的遺憾……
武襄未有想過要往那方去,但他卻清楚知道這次是對的,他要找到自己的價值,他要當個男子漢。武襄牽著阿包的手,踏上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旅途;那邊廂,回歸大自然的阿包,更是心曠神怡,奔放無窮。武襄看在眼內,更是開懷。
「阿包…前方不遠處有一客棧,我倆到那裡休息吧!」
「包…包…」阿包應聲點頭,摟著武襄的臂膀,開懷笑嚷。
此客棧位於廬江城郊,內裡擠滿來自各方的客人,可謂龍蛇混雜,平日車水馬龍,客人熙來攘往。
「小二,來十斤女兒紅,拿些小菜來。」武襄心情好極了,大快朵頤。
「包…包…包…包…」阿包瞧見武襄開懷暢飲,她也舉杯大喝。
此時,從武襄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顯然來者乃是個內勁深厚的人。武襄未敢妄動,也未有回頭,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舉杯。阿包沒有武功底子,所以卻依然開懷大笑。
「小兄弟…汝等二人怎喝得了十斤女兒紅?請老人家喝杯水酒可否?」武襄身後傳來一把沉實沙啞的聲音,像個老頭子似的。那人不請自來,慢慢地坐在武襄左邊。
武襄沒有開腔,也沒有吐出一個字來。武襄細細打量著那個人,他雖自稱老人家,卻竟生得像個小伙子,頭上一把青青的長髮,乘風而飄搖,好不瀟灑。他的雙目炯炯有神,如火炬,如日月,怎地他竟自稱老人家?武襄摸不著頭腦。
那人急不及待地舉起杯子,示意阿包替她倒酒,阿包不知就裡,見武襄也未有反應,她便一把拒絕,把酒瓶抱在胸前,向那人扮了個鬼臉,煞是可愛。
武襄嚇見阿包竟對那人如斯無禮,登時自椅上躍了起來,把阿包一擁入懷,以身擋著那人的臉。
「小兄弟,別那麼吝嗇好嗎?老頭子發酒慌了啊!現在的年輕人不會敬老的嗎?」那人不住地埋怨著。
「……酒你拿去吧……敢問…前輩為何自稱老頭子?前輩看來跟我差不多年紀…」武襄兩手把酒瓶遞到那人跟前,誠惶誠恐地問。
「呵呵呵…你是剛剛闖蕩江湖的嗎?老夫的名號你也未曾聽過?老夫練的武功讓我永遠保持著廿多歲時的模樣而已,老夫今年已九十多歲了啊!呵呵呵…」那人乾了又乾,對著手中的酒愛不釋手。
「…那麼前輩學的是絕世神功了,相信前輩定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了,請恕後輩武襄無知,我敬前輩一杯,還望前輩多多見諒。」武襄眼波裡浮現出興奮的心情,想不到才剛出外走走,便已遇到奇人異士,武襄打從心底裡笑了出來。
「什麼神功不神功…他們說我練此功練得瘋瘋癲癲似的…沒有人肯跟老夫喝酒了啊……唉…老夫只有每天到這裡來,找些看來不堪一擊的人,向他們討酒而已…昨天那兩個小姑娘叫…叫什麼輕顰和趙希的…今日見小兄弟跟我一見如故,就讓你請老夫喝酒吧!呵呵呵…」
「是…敢問前輩高姓大名?」武襄心內暗道:「這傢伙竟說我不堪一擊?」
「小兄弟,竟在心內咒罵老夫。先把自己名字報上來吧!」那人像聽見武襄心聲一樣,把武襄心事一語道破。
「是…是…在下襄陽武襄,見過前輩!」武襄嚇得冷汗直流。
「襄陽武家…呵呵…當年你的祖父跟老夫一戰,老夫仍然歷歷在目呢!」
「敢問前輩姓什名誰?」武襄再三問道。
那人未有回答,說時遲,那時快,他抱起那十斤女兒紅,以輕如鬼魅的步法,自窗子飛躍出外了。「謝謝你的酒啊,武兄弟…人稱『刀刃斷水摒秋風,劍芒亮空蔽旭日』的,乃是在下,風亮是也…呵呵呵…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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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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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了風亮後,武襄體內登時燃起一道熾熱的火苗,他對是次的決定更感到無比信心,也令他頓然立下了一個方向…
「包包,我已經決定了…我想到東吳,找興霸兄去!你願意跟隨著我嗎?」武襄緊執阿包的手,暢言道。
「包包…」阿包心內雖然不解,但她卻清楚知道,只要能讓武襄高興的,她也定會追隨。她欣然淺笑,雙眼只剩下兩道幼如纖絲的細縫,唇瓣稍稍綻放,映襯著豔陽的霞彩。
「包…嘿!」阿包的俏麗盡收武襄眼簾,心內頓然漣漪處處,他只二話不說,便牽著阿包的手,朝著建業大步而去…
建業城乃江東第一大城,在孫家父子多年經營下,百姓豐衣足食,夜不閉戶,歌舞昇平。相比起襄陽,實乃有過之而無不及,看在武襄和阿包眼裡,著實目不暇給。阿包對周遭的繁華璀璨顯得雀躍萬分,東瞧瞧,西跳跳的,好不活潑;連武襄也按捺不了,跟她一起逛過痛快。
武襄跟甘寧乃童年好友,彼此以兄弟相稱,武襄此次赴吳,就是想跟甘寧相聚。甘寧自投孫權後,甚受孫權器重,於東吳之名望可謂一時無兩。在短短的數年間,甘寧的威名便是傳遍江東,武襄既羨慕,也為他高興。
武襄牽著阿包跑到甘寧府上,未踏進門,已聽見自不遠處傳來舞動槍棒的聲音。武襄那按捺得了?立時一把抱著阿包,一躍而起,越過高牆,朝著聲音疾走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耍槍棒者不是別人,正是甘寧甘興霸是也。只見他赤膊運棒,虎背熊腰,結實得如銅似石。甘寧向來舞得一手好棒法,普通的一柄木棒,在他手上,則有如飛龍在天,風起雲湧,虎虎生威。武襄得見乃是故人,心胸內的熱血便已不知不覺燃燒起來,他緊執長弓,一記輕燕步法,便已疾走到甘寧身側;武襄大喝一聲,手中長弓便有如蒼天雷,朝著甘寧的腦門直轟過去。
甘寧豈是善類?他轉身運起連環棒,登時擋格武襄的狠擊;甘寧得勢不饒人,再向武襄施以連瓖刺擊,說也不禁稱奇,甘寧的棒舞得有如長戟,刮起陣陣寒風。阿包眼見武襄處於劣勢,嚇得不住「包包」呼嚷。武襄不得不沉著應戰,他運起內勁,匆忙祭出武家絕活─「蒼月思晴」,隨著此招的出現,自武襄的長弓裡頭頓然泛起一道又一道月光,既陰寒,也明朗;似柔弱,卻激昂。每一道光柱也盯著甘寧撲殺過去,教甘寧防不勝防,只得以長棒不斷防衛,一時亂了陣子。
「嘿嘿…興霸兄,多年不見,你的武功退步了啊!」武襄靜止下來,仰天長嘯。
「襄弟,真的是我的好弟弟?嘿…好…好!」甘寧興奮得不得了,連棒也拋下,立時衝到武襄跟前,狠狠地擁著武襄。
「來,今晚我定要跟你喝過痛快!」甘寧不斷拍打武襄的肩。「呃,對了,這位姑娘是…」
「啊…她是…包…」
「武襄…包…夫郎……」未及武襄話畢,阿包已急不及待,向甘寧介紹自己,並報以輕輕一笑。
「呵呵…原來襄弟已經成親了啊?恭喜恭喜!興霸見過嫂嫂!」
「嘿嘿……是嗎,阿包?」武襄朝阿包詭詐笑道。
「包包包!」不知阿包明白與否,她對著武襄只會笑逐顏開。
不經不覺,已然夜色昏暗,阿包已經就寢去了。在甘寧府上,獨剩下兩個頂天立地的好漢,於月下對酒談歡,此席間,有乾不盡的佳釀,更有說不盡的話題。
「興霸兄,小弟已決定離開劉表,四海闖蕩!」
「好,說得好!這才是我的好襄弟!我敬你一杯!乾!」
「乾!聽說孫仲謀孫大人對興霸兄甚為器重呢!」武襄喝得快慰,乾脆抱酲入懷,對口便倒,那管衣衫盡濕,不及痛醉了得。甘寧見武襄喝得豪氣,他也不甘示弱,一手一個十來斤的酒罈,倒頭傾注,頓然酒花四綻,芳香撲鼻。
「嘿嘿…酒逢知己千杯少!襄弟,若果你也來投我東吳,咱們兄弟便可陣上並肩而戰,席間對月而盡杯,何等快慰?妙哉!」甘寧似醉未醉,只見他腳步踏風而走,倚傍著武襄的肩。
「嘿嘿嘿……也好,素聞孫權威名,東吳更是猛將如雲。最重要的是能跟興霸兄喝酒,夫復何求?」武襄話罷,便也隨手提起一個酒罈,二話不說,便狠狠地撕開封條,往嘴巴傾倒。快意襲心頭而來,武襄得意極了,抱著甘寧,躍到椅上,仰天狂嘯三聲,響聲震天動地,傲氣不凡。他把胸中那道抑鬱之火發洩出來,為他的將來而狂呼。
甘寧見武襄興奮至此,也情緒高漲起來,逕自喝了三口酒,便吟道:「男兒銳志比天長,名垂青史蓋萬章。」
「震臂翻江蕩四海,腳踏五嶽唯武襄!」武襄不經不覺已經灌了不下五、六斤上好佳釀,兩頰赤如烈火,燒得正盛,把他內心的火苗也一併燃燒,昇華至極點。武襄抒懷暢嚎,是何等壯志,何等胸襟!豈是一般凡夫俗子可比?
是夜江東城上空的星月,仿佛也為武襄的來臨而綻放明亮奪目的光華,令武襄和甘寧得以盡興,得以暢樂。武襄跟甘寧對酒當歌,時光過去,卻已是翌日的正午時份,甘寧領著武襄晉見孫權。
武襄昂堂八尺,乃江南名門之後,是日他穿起一身銀白纓盔,不單英靈傲氣,更是雄健萬鈞;目光如炬,每每攝人心神。殿內一眾江東猛將,如黃蓋、太史慈、周泰等,莫不對眼下這個名不經傳的年輕人敬畏萬分。
「呃…興霸,此人是…」想不到連孫權也被武襄的氣魄所震懾,未敢正視武襄兩目。
「回主公,他名曰武襄,乃襄陽人仕,乃江湖世家武氏後人。他是臣的結拜兄弟,為追隨主公而來!」甘寧雄壯地道。
「草民武襄,拜見孫大人!」武襄謙謙作恭地道。
「……嗯……」孫權雖說胸襟廣闊,但面對武襄的光芒,倒也亂了陣子,急忙請教身旁的張昭,道:「子布,是留耶?是拒耶?」
張昭細細思索,打量了武襄數遍,細道:「回大人的話,若大人今拒武襄,他日必無來投之士,況且也得失興霸。然而,近日臣得知曹賊跟劉表來往甚繁,不得不防…」
「那該如何是好?」
「唔…臣以為…可先對其試探…」
「卿言之有理,就此作罷!」孫權看似得出結果,對武襄令道:「武襄來投,乃我東吳之福也。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武襄聽令!」
「在!」武襄歡喜極了,應聲便道。
「孤現封你為討越將軍,跟興霸完成任務。」
「臣謝恩!」武襄厲聲應道。
正當武襄自以為投得明主,仕途一片光明之際;任誰也不知道,這只是一場暴風雨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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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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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易得,名主難求,武襄萬萬想不到他才闖蕩江湖,卻竟來得一帆風順,好事成雙。連日來,他跟甘寧、太史慈、周泰等一眾東吳名將交結甚歡,跟太史慈更是投緣。在建業城,街頭巷尾皆流傳著武襄的名字,甚至連甘寧也望塵莫及,一時無兩;這可教武襄意氣風發,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每夜,武襄便跟甘寧月下暢飲,或是大戰三百回合,如此生活,武襄樂在其中。
「襄弟,你既仕途得意,更娶得如花似玉的嫂嫂作妻子,夫復何求耶?」甘寧嚷道,連盡三杯。
「哈……能跟興霸兄並肩作戰,對酒當歌,直是人生一大快事!只是小弟心內仍有一事未能放下…」武襄倒愛抱酲而乾,眉宇淺縐。
「兄弟莫非為武大叔而擔心?這個你放心好了,興霸早已派人到襄陽接他來建業,好讓汝等一家團聚!」甘寧笑道。
「知我者,興霸也!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兄長,小弟敬你一杯!」武襄喜上心頭,登時拍案叫好,再又連進三杯。
正當武襄跟甘寧飲得痛快之時,幕門輕張,一道銀白醉人的月光,自幕簾外綻射入內。銀光的盡處,一個身披雪紡的仙子徐徐步至。她的臉頰如冰似霜的白皙,肌若凝脂,奈何眼波裡、顰眉間,卻深藏奈何與孤寂。此人當然不是別人,正是阿包。
「武襄…」阿包走到武襄身旁,可憐兮兮地嚷道。
「興霸見過嫂嫂。」甘寧站起來,向阿包請安。
「阿包…你還未就寢?明日我跟甘霸兄上陣殺敵,故此今晚我將跟他商議軍情。你快休息吧!」武襄笑道。
「武襄…」阿包心內依然不安,戚戚然,奈何她卻不懂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我答應你,明日歸來,定會送你一支全建業最美的珠簪!」武襄緊按阿包的雙肩,柔然而答道。
「……」阿包依然戚蹙難抒,一臉愁絲蕩漾於嬌嫩的凝肌之上。一再回首探看武襄,兩眼盡泛對武襄關切之情。
隨著幕簾輕輕落下,甘寧按捺不了,問道:「襄弟,你這幾天會否把嫂嫂冷落了?」
「興霸兄,實不相瞞,其實阿包是個山越人,她是我從劉琮處拯救出來而已,我倆並非夫妻。」武襄舉杯而盡。
「山越人……嗯……」甘寧臉色頓變,思緒連連。
東吳向來跟劉表勢成水火,自劉備來投後,劉軍與東吳間的關係更形緊張,劉表更不時侵略東吳邊境。是日烏雲沉沉,氣氛為之而凝結,東吳陣上卻倒光芒奪目。只因一顆耀目的新星在吳軍陣上發光發亮,此人正是武襄。
「襄弟,快取下王娑的首級,讓主公看看你的實力吧!」甘寧叮嚀道,他把長弓拋給武襄,並扶他上馬。
「嘿…王娑?我要把他老子的首級也拿來!喝!」武襄接過長弓,靈巧地跨上馬背,便欲策馬而去。此時,武襄瞥見長弓之上,竟繫著一串澄黃色的結繩…
「是誰人跟我開玩笑?哼…」武襄未有理會原由,只一把扯下,拋到地上。
「襄弟!乾!」甘寧舉杯。
「嘿…一杯可不夠啊!興霸兄,給我來一酲!」
武襄一臂挽起酒酲,一臂高舉長弓,於馬背上把酒一乾而盡,點點的酒灑在銀白的盔甲上,更形壯碩。杜康進腸,武襄兩頰頓時泛起桃紅,殺氣襲上眉頭。他仰天怒嚎一聲,便直奔敵陣而去。武襄的雄武不凡,壯志豪邁,教東吳子弟士氣頓然燃起,甘寧也從未見過東吳士兵竟勇猛如此,不禁讚嘆。
「黃娑!用你的狗眼來瞧瞧本將軍是誰!」武襄厲聲大喝,聲音震盪九天,氣派無匹。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那個窩囊廢─武襄小兒啊!東吳無人耶?竟要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上陣?哈哈哈哈哈…」黃娑笑不矓嘴。「卞驎,本帥命你領五十精兵,把這傢伙的首級拿來,帶到主公跟前參武家一本!」黃娑對身旁副將卞驎令道。
「是…是…是…但黃大人,小人只是首次上陣,我怕…」卞驎顫抖抖地道。
「那個姓武的,比你更窩囊!你帶五百山越人作馬前卒,不愁不能斬他下馬!去!」黃娑再三喝令,臉上顯露出不悅之色。
「…是…是…末將領命!」卞驎瞥見黃娑不悅之色,唯有出戰。
沙塵撲撲,戰場上自古乃是英雄地,不少英雄是踏在屍骨上而成的。是日一人將是英雄,一人卻將成屍骨。是卞驎?還是武襄?
「敵將報上名來!」武襄大喝。
「…卞…卞驎…來…山越人,給我衝!」卞驎見武襄氣勢凌厲,殺氣陣陣,仿如地獄閻羅,登時嚇得雙腿發軟。
那五百山越士兵齊聲怒嚎,便一鼓作氣,以破竹之勢向東吳殺去,有如怒濤翻波。
那邊廂,武襄雖未曾睹此千軍萬馬之景象,但他卻依然鎮靜不移,他輕哂一聲,便自軍中單騎跑出來,不帶一兵一卒。武襄合上雙眼,一副鬆容自若的神色,教人迷惑。突然,他狠狠地扯開盔甲,解開衣襟,把一身結實如鋼的身軀展露出來。武襄震臂挽弓,從箭囊裡一抽,便是數十枝銳利無匹的箭桿。武襄把數十枝箭搭在弦上,雙肩的肌腱繃緊,頃刻間,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便將開始…
「嚐嚐我的武家箭法!吼…」武襄怒喝,登時怒髮衝冠,有如羅剎奪魂。他兩臂解放,數十枝箭便頓時化成數十條餓蛟飢龍,朝著五百名山越人張牙舞爪,張口噬血。
那邊廂,可憐的山越人性命危在旦夕,根本不知敵我,只懂向前疾走直奔,有如燈蛾撲火。他們向著武襄的箭雨疾衝而來,有如硬闖鬼門關。武襄的武家箭豈會留情?箭如雨下,有如黑夜奔雷;頃刻間,箭的過處,必血肉模糊,箭桿穿插於山越人之間,自胸口進,腦門出,血花四濺,筋肉飛墜,死狀教人慘不忍睹。不消片刻,五百多個山越人便化成戰場上的一堆堆肉泥,血泊放眼可見。
武襄吐了一口烏氣,吳兵登時不住叫好,叫囂之聲不絕於耳,士氣震天。那邊廂,卞驎被武襄的超凡技藝嚇得屁滾尿流,冷汗直冒,吐血而亡。
「武…武襄…」黃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時轉身便逃。
武襄見黃娑躍馬欲逃,他豈饒得了黃娑?只見武襄沒有理會甘寧的阻止,立時揮韁策馬,趨前便追。
「黃娑休走!吃我武襄一箭!」武襄傲然怒喝,其凌厲之氣,教黃娑坐騎嚇得登時馬失前蹄,把黃娑拋倒在地上。
「武…武襄…武兄…請念在昔日之情份,饒我小命吧!武大爺!」黃娑見大勢已去,立時向武襄搖尾乞憐,可憐兮兮。
「哼…當日你殺山越人之時,還不是威風凜凜?」武襄悶哼。
「是小人不好…但…剛才武大爺也殺了不少山越人呢!」
「剛才?那些…是山越人?」武襄愕然,心靈激蕩著。
正當武襄迷茫朦朧,亂得失去方寸之際,黃娑見機不可失,竟跳彈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不知他從那裡找來一柄短刀,朝著武襄的胸口便刺過去。武襄豈是等閒之輩?他定過神來,順著刀的去勢,手腕扭動,便靈巧地抓著黃娑的脈門,教黃娑動彈不得。
「自招滅亡!」武襄不作婦人之仁,他狠下心來,一掌抓著黃娑的腦袋,他提氣一扯,「咯咯」一聲,黃娑的頭顱便應聲跟其身體分開,他立時氣絕而亡…
武襄雖手刃了此等小人,也立了頭功,然而於他心內卻竟戚戚然…此刻,他仰望著一片無際的血海,他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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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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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吳軍敲響戰鼓,眾將為此次大勝而歡欣若狂之際,唯有一人,悵望於無邊無涯的晚空,黯然神傷。
建業城內,是夜全城上下,不論百姓或是官員,皆興高采烈,樂舞昇平,他們的喝采聲歸於武襄,榮譽也歸於武襄。武襄與甘寧甫踏進城門,歡愉的百姓便一湧而上,爭相一睹武襄的英姿。
「襄弟,怎麼還愁眉苦臉似的?」
「……沒有…我只是不習慣這種場面…」武襄強笑,兩眼卻避過甘寧的目光。
「襄弟……你看看那邊!」甘寧笑道。武襄朝他指處望去,一個身披白紗女子,正立於眾人之後,默默地凝望著武襄。
「夫郎!夫郎!夫郎!」那女子不是阿包,還會是誰?她跟武襄四目交投的一剎,教她再也按捺不了心坎內的激動。她朝著武襄疾走而來,邊跑邊喊著武襄的名字;而武襄見狀,立時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推開迎面而來的群眾,向著阿包飛奔。
武襄跟阿包照了個面,於此時此刻,在他倆之間不再存有旁人、時空、種族。阿包動人的眼眸,被一點點晶瑩的水珠潤飾下,把剎那間的情感昇華,把心意傳到武襄的心坎內,刻骨而銘心,蕩魄而撼魂。
那邊廂,阿包的淚正是治療武襄心靈空虛的靈藥,只消聽見阿包的柔柔聲音,嗅到阿包的婉婉體香,望見阿包的楚楚容姿,便教武襄打從心底裡得到平靜,暢然抒懷。
也許這是越禮,也許這叫做貪色,但此刻武襄被引發了的激情,剎那間難以息止,任誰也阻止不了他的思緒,他的盪弦。武襄趨上前去,把阿包一擁入懷。阿包被武襄如此突如其來的舉動,難免嚇得花容失色,但她沒有反抗,而沒有不安。只因從武襄心坎深處傳來的心跳聲,把武襄的心聲也一拼訴說到阿包的心窩裡去。
武襄輕吻阿包的髮絲,兩臂環抱阿包的一雙粉肩,雖然阿包倒有點喘不過氣來,但這已經不打緊了,只因能躲在武襄懷內,那種安全感,那種幸福,才是阿包所需所想,她嫣然一笑,雙眸的淚化成動容之淚,一串又一串地灑在武襄的胸懷內…
此刻的建業城,是武襄與阿包的,片刻的寧靜與浪漫,卻被甘寧這個不識趣的人打破:「襄弟!還是先行拜見主公吧!」
武襄驚醒過來,只得忍心把阿包推開,別過臉去。此時,阿包往武襄背上長弓一瞟,雙目頓然湧起了淡淡愁,黯然嘆息。但當武襄回身跟她道別之時,她卻只好再把這道愁緒收於心底,報之以笑靨。奈何,天下男子也如武襄,未諳女子思何君,愁何意。
是夜吳宮歌舞昇平,孫權跟一眾大吳謀臣,皆為武襄大捷而慶賀。孫權對武襄甚為器重,著他坐於其身側。武襄可謂平步見雲,此際實是人生幾何?那邊廂,阿包卻稱抱恙在身,未有到吳宮赴宴,獨自留在閨房內…
盼君凱旋歸,怨郎漠情意;盈淚為誰絕?孤心何依伊?阿包輕托粉腮,沉鬱自傷於月下,哀嘆獨憂於窗前。愁思才稍逝去,片刻再襲心頭。
「雪翩蝶!」正當阿包淚痕才乾,突然自她身後傳來一把吶喊聲。
「哥哥!」阿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身一瞧,竟是她的親哥哥,好不禁喜出望外。這個給遺忘了的名字,再次有如鈴聲似地溜進阿包的耳朵裡。阿包轉悲為喜,愁緒也頓時被快慰所淹蓋。她半撲帶倒地奔到他的兄長跟前,緊執著其兄長的臂膀,不住地抽泣。
「蝶!我終於可以跟你相見了!蝶!」阿包的兄長也激動起來,緊摟著阿包的身軀。
「哥哥,你是如何從劉表處逃走出來的?弟弟呢?父親大人呢?他們怎麼樣了?」阿包驚醒,不住追問著,她的眼內泛起陣陣憂惆之情。
「……我們為了找你,不惜降劉表,就是希望乘此次孫劉作戰的機會,逃走出來的。可是…吳軍有一將領,簡直跟死神一樣…弟弟…父親…跟我們山越五百子弟…也…也…嗚……」他遙想起方才那有如人間煉獄的景氣,不禁顫慄不定,冷汗直冒。
「……父親…弟弟……」阿包聽到如斯惡耗,又豈能冷靜下來?她頓時哭得呼天搶地,兩行深深的淚痕刻在她的粉頰上。她心內不住猜想,卻又不住否認:「那人不會是武襄吧…」
「蝶,我們身上流著的是山越皇族的血,你快跟我回去,統一山越的兄弟們,為父親、弟弟以及千千萬萬的山越百姓報仇!」阿包的兄長執著阿包的手,強拉著她。
「哥哥…我…」阿包輕輕甩開他的手,別過了臉,聲音變得沉然輕婉。
「你怎麼了?你猶疑什麼?」
「哥哥…我…想待在此地…」阿包細道,她邊說邊偷瞄她的兄長。
「你!你竟說出這種話來?還有什麼事會比山越族的存亡重要?」阿包的兄長聞見阿包的話,登時怒火中燒,狠狠地打了阿包一記耳光。
「嗯…武襄…武襄是個好人,他會保護我們山越人的!」阿包輕擦臉頰,但她未有退縮,反而變得理直氣壯,厲聲嚷道。
「你這是什麼鬼話?那傢伙…就是…就是他殺死父親和弟弟的啊!你這蠢材!」阿包的兄長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連消帶打地轟了阿包一拳,把她重重擊倒在地上,鮮血直流出來。
「你撤謊!武襄是不會騙我的,他不會傷害山越人的!你撒謊!你撒謊!嗚…」阿包雖跌伏在地上,但她凌厲不屈的眼神,卻堅定不移,對武襄絕對的信任。
「…啊…你…你髮髻上的同心帶那裡去了?這是母后給你的嫁妝啊!不消說,你已贈了給那傢伙了吧?你這賤人!這天就讓我了結你,免得你再做出壞我山越族名聲的事來!」阿包的兄長著實萬分痛心,他的雙眼含著點點淚光,從懷內抽出一柄山越短刀,朝阿包撲過去…
「哥哥…不要…」阿包那及反應,只懂破口呼喊。阿包命懸一線,情況可謂急得似火。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阿包的兄長突然靜止下來,渾身彊直,未動半分。阿包未敢吐納,未幾,阿包的兄長徐徐倒下,跌落在阿包跟前。原來在他的身後,不偏不倚地插上了一支利箭,此箭更穿過其心房,一招斃命,阿包的兄長登時倒臥於血泊之中。
阿包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眼,她欲哭無淚,欲語難言,只得瞠目結舌,像得了失心慌的一樣。發箭者不是別人,正是武襄,他見狀,登時趨前,著緊地把阿包摟入懷中。
「阿包…別驚慌,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武襄在阿包耳邊安慰她道。
「……」阿包內心亂得不可開交,她面對著武襄,卻仿有陌生之感,凝望著兄長的屍首,教她該當如何?
「幸好我早點回來,否則…」
「武襄…包包包包包包包包包!」阿包了然推開武襄,以怒目厲之,心內一團火襲上心頭,她怒吼一聲,轉身便去…
「阿包…」面對阿包如斯突如其來的反應,武襄也摸不著頭腦,她只呆望著阿包的身影,苦思不得其解…
武襄此刻未有把阿包追回來,卻造成日後他心坎內的一道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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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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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襄是個硬漢子,對阿包的心事總是粗心大意。在他倆相處的日子裡,總是只有阿包對他默默的關懷,但他卻漠不關心。難道男子只有在失去了的時候,才懂去珍惜?
「襄弟,襄弟!」甘寧氣急敗壞地奔來,邊走邊大呼小叫,看似有何要事似的。
「興霸兄!是否有阿包的消息?」武襄憔悴地問道。
「是…但是…」甘寧欲蓋彌彰,欲言又止。
「別吞吞吐吐,快告訴我,快告訴我!」武襄聞見阿包的消息,眼裡登時泛起冀盼的神采。他三步拼作兩步,趨前抓緊甘寧雙肩。
「襄弟別急…據探子回報,她本向著山越族棲身的離霖谷走去,但途中給黃祖的軍隊抓過正著,現在…正在襄陽,劉表狗賊的手裡!」甘寧黯然。
「劉表狗賊!我武襄跟你誓不兩立!明日我便上奏主公,領兵討伐劉表去!」武襄怒火燒得正盛,雙拳緊握,那怕把石子放在他心裡,也得立時化成細沙。
「襄弟別急!出戰之事,若未得公瑾兄之首肯,恐怕主公也不會答應。」甘寧道。
「那傢伙身在何處?興霸兄快帶我找他去!」武襄急性子,他一把揪著甘寧的袖口,奪門便走。
「慢著,襄弟!公瑾深謀遠慮,若非劉表來犯,我猜他絕不同意向劉表妄動干戈的。」甘寧甩開武襄之手,打斷了他的話。
「那麼你教我如何是好?阿包落在劉琮手裡,定必吃盡苦頭,現在不知是生是死!可恨…」武襄懊喪不已,痛心疾首,不住搥打自己的胸口。
「襄弟,冷靜下來。以你一人之力,難以打倒劉琮的!」甘寧嚷著。
「對…要是阿包有何不測,我難辭其疚。事不宜遲,我現在便單騎殺去襄陽!」武襄定下神來,雙目綻放熊熊怒火,其殺意推至至極。
「襄弟,三思啊!」甘寧嚇見武襄此舉,急得拉著他的衣襟,加以抑止。
「兄弟,我來不及向主公辭行,煩請代為轉告。若為弟此行能全身而還,他日定當再跟兄弟痛飲三日三夜!」武襄素來是個說一不二的漢子,甘寧又豈能阻他得了?武襄起勁甩開甘寧,瀟灑而傲然。
子時未至,皎月方掛於長空之上,武襄便挽起長弓,攜了一酲陳年好酒,便逕自快馬而去,朝著襄陽疾奔怒嚎。沿路靜得花落有聲,仿佛天下萬物也懼怕了武襄般。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千里馬,只消兩天工夫,武襄便已昂然踏在襄陽城門外。望著那熟悉而陌生的牌樓,武襄不禁黯然……
「不行,現在並非這種時候,我得把劉琮先揪出來!」武襄握緊了雙拳,三步拼作兩步,朝著襄陽議事廳殺去。武襄看不見城裡頭的一事一物,聽不見路人的指指點點,只因此際,於他的心中只有一個阿包,一個教他思緒難伏的阿包。
武襄一鼓作氣地奔到議事廳去,廳外侍衛見來者不善,登時操起長刀,抵著武襄。如此嘍囉豈惹得武襄?武襄二話不說,把兩個侍衛踢將開來,教他倆成滾地葫蘆。
武襄眼裡只有阿包,儘管眼前護院再多,武襄也未退一步,眉宇間未皺一下,任誰也耐他不得。武襄震臂怒嚎,仰天長嘯:「劉琮!快把我的阿包還來!」
「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是那裡跑來的野狗,竟敢在此撒野,原來竟是那姓武的龜孫子?」突然自武襄的身後,傳來了一道凌厲傲慢的笑聲。
武襄隨聲音過處瞟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劉琮。他的身旁還有劉表和黃祖,劉表老態龍鐘,只像個糟老頭;但那個黃祖,卻生得虎背熊腰,英武不凡,雖已年過半百,卻銳不可擋,其勢跟武襄在伯仲之間,著實不可小覦。
「狗養的劉琮,快把我的阿包交還,否則今日我武襄定教你血濺襄陽!」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武襄甫見劉琮,登時火三丈,厲眼緊盯著劉琮。只見武襄恨得透入骨子裡去,口裡呼出陣陣怒火,已然磨拳擦掌,恨不得立時把劉琮碎屍萬段。
「武襄你這逆賊,今天就要把你正法!」劉琮傲慢厲然,高聲呼喊:「黃祖聽令,立斬武襄,殺無赦!」
「遵命!」黃祖響聲答道。武襄跟黃祖有殺子之仇,他怒瞪著武襄,徐徐解下身上的盔甲,把其壯碩的身軀展露出來,難以相信眼前此人竟是年過半百之輩!
黃祖的威武盡收武襄眼底,他倒未有因此而怯懦,卻反挑起了他如狼似虎的戰意。武襄挽起酒罈,大口大口地一盡如注,每醉一分,他的力氣便強一分;其殺意也更來得烈。酒,教武襄體內那熾熱的血不住地燃燒,化成無堅不砍的氣勁,運遍全身每一根骨頭,每一道脈絡。武襄由體內以至肌膚,也在瞬間變成赤紅,雙眼射出凌厲的五昧火焰。雙人不及交鋒,周遭的小卒紛紛嚇得跑的跑,逃的逃,更甚者嚇得瘋掉。
黃祖乃是武人一名,身經百戰,卻從未如斯驚惶,他不敢妄動,只沉著應戰,不住地打量著武襄。武襄那按捺得了體內那熾熱的火舌?他怒吼一聲,響聲輕登九天,震天動地。這聲怒吼代表著一個訊息─死神武襄要殺人了!
武襄乘著風勢,飛也似地疾走到黃祖跟前,黃祖那來得及招架,已吃了武襄一記怒拳。武襄從不愛耍拳,只因他的拳太狠,每每把人的骨頭也打碎。他把全身的氣勁全聚於右拳之內,其怒拳跟黃祖胸口接觸的一剎那,傳來了陣陣肌肉撕裂的聲音,也有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黃祖的五臟六腑有如被雷轟的一樣,立時吐納不成。
武襄殺得性起,任誰也阻止不了他的屠殺,他乘黃祖仆地之際,再閃身至黃祖身側,自上而下,給他的腦門來一記重拳,此拳不偏不倚,朝著他的腦蓋骨打去。黃祖那豈能呻吟半聲?只得吐出血絲來。武襄未有給他喘氣的機會,他乘黃祖昏昏矇矇之際,一個箭步趨前,深深吸一口氣,「喝!」的一聲,便向黃祖連轟。武襄有如發瘋似地揮拳,內臟撕裂之聲、骨骼折斷之聲不絕於耳,卻只聽不見黃祖的慘叫聲…任誰也不知道,也不清楚,是武襄的那一拳那他擊斃的了…
良久,武襄打了納悶,便停了下來。他轉過頭來,向著劉琮父子走去,一步,一步,一步;對劉琮來說可謂死亡的來臨。武襄把黃祖的皮囊往劉琮拋去,怒吼:「劉琮,我說的最後一句,你快把阿包交出來,否則讓你死得轟轟烈烈!」
「阿包是何人?我真的沒有抓過一個叫阿包的人耶!」劉琮嚇得雙腿發麻,靠著劉表道。
「阿包…阿包是…阿包是吾妻!阿包是我武襄最愛的人!」武襄此時此刻,不再懷疑自己的心,他毅然仰天高呼,把心內的感覺直抒出來。
「…阿包是誰我不知道…但這傢伙你大概知道是誰吧?武弟!」劉琮是個小人,他詭詐地把一個被縛的男子揪出來,此人正是武襄之父,武槐是也。
「爹?劉琮!你竟抓走了我的父親?」武襄驚訝,心裡亂了起來:「他不是被興霸兄接走了的嗎?」
「我老早就收到消息,知你這叛賊襲我襄陽。素來聽聞武襄是個孝子,如果我在令尊身上挖個洞來,不知你會如何呢?嘿嘿…」
「狗賊!快放我父親,我武襄任憑處置!」武襄那能不低頭,他怒道。
「那好,我要了你一條手臂,看你還如何射箭!」劉琮喝道。
「襄兒,別理會為父,你快走!」武槐悲嚷。
「要我武襄一條手臂又有何難?咄!」武襄快人快語,他想也沒想,便在地上執起一把短刀,深深吸一口氣,便朝著左臂直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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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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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襄是條硬漢,他未有半分猶豫,眉宇間平靜如常,只深吸一口氣,便揮刀直砍。眼見他的左臂快要被砍下之際,突然不知從何處射來一顆小石子,擊中武襄的手腕,登時發麻。
「停手啊!襄哥哥!」武襄朝聲音傳來之處一瞟,正是淚流披臉的劉葸。只見她氣急敗壞,哭喪著臉的朝著武襄奔來。
「葸妹子?快走開!」武襄未有領情,他無情地喝罵。
「襄哥哥?你為何定要跟我爹為敵?那個山越女子究竟給你喝了什麼迷湯?你竟變得如斯模樣?」劉葸對武襄乃是發自內心的激動,她撲向武襄的襟懷之內,緊抱著他,她知道若她把手放開,武襄便再也不會回頭。
「葸妹子,你是個好女子…啊!」正當武襄向著劉葸說話之際,說時遲,那時快,一把長長利刀竟自劉葸的身後,穿著她的身軀,正正刺進武襄的腹內。武襄跟劉葸嚇得目定口呆,未及反應。
執刀者,不是別人,正是無恥的劉琮。他竟不念兄妹之情,為了保命,連親妹之性命也不理會。那邊廂,鮮血自武襄的腹間如泉水般飛綻出來,登時把襄陽染紅。然而,這點傷卻未能清磨他的殺意,卻反益添其狠絕。武襄仰天怒吼一聲,不理會傷口的痛楚,便運起十足內勁,把內勁全聚在右拳之上,怒拳莫會猶豫,只向著劉琮衝殺過去。武襄拳重,只是如此一擊,便教劉琮登時昏死過去…
武襄那饒得了他?他朝著倒地的劉琮走過去,在地上拾起一把長刀,瞪著劉琮。「你這賤人,今天便送你上路!」武襄未哼半句,便朝劉琮的首級直刺過去…
「襄兒!不可弒君!」正當武襄提刀之際,武槐厲聲喝止。
「這賤人枉稱為君,我武襄只忠於獻帝!」武襄未有理會其父的阻止,立時手起刀落…
「襄哥哥,別殺我兄長!求求你…」此時,劉葸嗚咽著,她拖著長長的血路,爬到武襄跟前,緊抱著武襄的腿。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葸…葸妹子…」剎那間,劉葸的哀嚎教武襄靜止下來。武襄立時把刀也拋掉,抱著奄奄一息的劉葸。
「襄哥哥,能否…能否看在葸兒的份上…別…別殺我爹…和我兄長?」劉葸用盡她最後一的分力氣,緊抓著武襄的袖口。
「……我…我答應你,葸妹子!」即使有千個萬個不願意,但此刻武襄也首肯答應。
「哈…我…我真的很嫉妒那個山越女子……襄哥哥…請你告訴我…你…你…你有否喜歡過葸兒?」劉葸邊說邊掉淚,她的淚水總教武襄心亂如麻。
「……」武襄沉默。
「襄哥哥…別把沉默…當作對我的回答!」劉葸再三哀求。
「…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妹妹…」武襄未敢跟劉葸的雙目相接,他別過頭去,心內盡是戚戚然,一雙臂膀也抖顫起來。
「……你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不捨得欺騙我…嘿嘿嘿…呃…」劉葸聽罷武襄的話,眼內剎那間泛起絕望的神緒,但她在離去前,卻帶著無憾,帶著安祥而去…
也許武襄過份絕情,連欺騙劉葸的謊話也不去說;然而,若非發自真心的愛,這種謊話,對劉葸而言,是對她的憐憫?還是對她的施捨?武襄心底裡的痛,不足為外人道,誰也不能說他對或錯,只因他心內的感受,只有他自己清楚…
武襄告別了劉葸,他再向劉表奔去,劉表跟武槐也緊張起來,劉表嚇得屁滾尿流…
「武…武…武襄,你…爹的性命不顧了嗎?」
「快把阿包還我!」武襄冷冷地嚷道。
「小兄弟,住手!」正當武襄朝劉表衝殺過去之際,一把沙啞的聲音喝止了武襄。此聲熟悉而奇特,叫喊聲有如雷霆萬轟,教武襄雙腿發麻。武襄憑聲音便立時認出了那人…
「風前輩?」
「小兄弟,你別錯怪好人!那位小姑娘並非落在劉表手下!」隨著一道急勁的風吹過,風亮突然立在眾人面前。
「你說什麼?我的兄弟告訴我的!」
「誰忠誰奸,此刻你還分不清楚?」風亮笑道。
「興霸是我兄弟,我絕對相信他!」武襄不服氣地喝道。
「相信與否是你的事,但今日我絕對不讓你傷害劉表!」風亮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其殺意絕對遠在武襄之上,再者,他的內勁柔而烈,恐怕他不消出手,便足以教武襄碎屍萬段。
「你……」武襄猶豫,他絕不感到風亮是說謊的樣子,但他卻又絕難相信甘寧會陷他於不義。
「你還不相信?我風亮的話不說第二次!別迫我出手!」風亮可不是說笑的,他立時運起勁來,單是如此,已教武襄頓時窒息難當。
「……那麼…劉表,你快放我父親!」武襄未敢妄動,只有離去。
「襄兒,你快走吧!為父生於襄陽,也要死於襄陽!」武槐續道:「今日在場的各位,大鬧襄陽的,是我武槐一人所為,跟我子武襄無關!我武槐罪孽深重,唯有一死,以彌補我對主公的不敬,對襄陽百姓的遺憾!」武槐未有半分猶豫,便從懷裡亮出一柄短刀,說時遲,那時快,武襄還未及喝止,武槐便已手起刀落,當場自刎。
「爹!爹!爹!你為何要為我…」武襄痛心疾首,登時淚花四濺。內疚之心襲上心頭,他悔恨,他懊惱,他萬萬想不到他竟害了他的父親。武襄的心頓然崩潰,他倒下來,未有吐出半個字來…
風亮無奈,不住地搖頭嘆息,他朝著武襄走過來…
「你的心還未適合射出無雙箭…」
話畢,風亮未有回頭,便再次踏著狂風而去,消失於人間。襄陽城內,除了一眾受驚的百姓士兵外,便只有嚇得發慌的劉表,以及痛不欲生,自慚自愧的武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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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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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天下間最教人痛苦的,莫過於至親至愛的人,為自己而送命。劉葸為自己擋了一刀,父親為了保存武襄的聲名,也自刎身亡。武襄悲痛欲絕,內心不斷自責,他實是生不如死。武襄恨自己,武襄憎惡自己,武襄埋怨自己,為何要讓身邊一個又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皆死於非命?
武襄拖著一副無精無采的皮囊,不經不覺便踱步至孫劉領地交接的山谷之中,也即是當日武襄廝殺五百多個山越人的地方。武襄邊提著武家長弓,邊挽著酒罈,但這不是快樂的酒,卻是痛苦的酒,有謂酒入愁腸愁更愁。武襄越是希望借酒消愁,卻倒益愁。
武襄走到當日吳軍佈陣之處,不禁回想起當日他於陣前那英武不凡,天下無匹的模樣,雖只是數天前發生的事,卻仿佛是過了千年萬代,教武襄不勝唏噓。突然,武襄瞟見地上有一條澄黃色的絹帶,他止著了腳步,把娟帶拾了起來,不禁嘆息…
「此絹帶…很眼熟…對了!是阿包一直繫在兩手手婉上的絹帶!她…」武襄漸漸回憶起阿包的所有所有…阿包的臉龐,阿包的笑靨,阿包的顰媚,阿包的姿態…越是去想,武襄卻越是痛心。為何昔日自己竟會如此粗心大意?這絹帶分明就是阿包的心意,自己卻竟隨手便給拋掉。一連串的打撃,對武襄來說,也許是太殘酷,也太無情了。也許人總是在失去了的時候,才懂得去珍惜,去懷緬…
武襄把絹帶緊緊繫在武家長弓之上,凝望著長弓上的絹帶,不知心裡在思想些什麼;良久,他方再次踏上路途…
回到建業城,不再見到當日萬民歡呼,蜂擁而至的熱鬧,卻見建業城來得孤清。但武襄並非留戀昔日的威風,卻只是牽掛著阿包那清脆動人,仿如鶯燕的聲音。當日阿包在城門等待他回來的情景,武襄依然歷歷在目。
「襄弟!」突然有一把聲音叫住了武襄。
「興霸兄!」武襄回首一探,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甘寧。
「襄弟,你真是我的襄弟!太好了!太好了! 托老天爺的鴻福,我竟可再次跟你相見!」甘寧興奮得不得了,揪著武襄的袖口便走。
「興霸兄,你帶我往那裡去了?」武襄疑慮,問道。
「當然是去見主公了!」
「興霸兄…我不辭而別,主公…」
「襄弟儘管放心,主公是個明事理之人,加上我在他跟前美言幾句,且賢弟今次更立了大功,主公不單不會罰你,更要重重賞賜給你呢!」甘寧笑答。
「武襄受之有愧…唉…」武襄突然憶起了劉葸及武槐為自己之死,登時黯然自傷。
建業的議事廳,是何時開始變得如此陰霾暗怖,肅穆寒慄?武襄甫踏進殿上,卻一步一驚心,凜然傲氣一去不復返,雙目頹然無光。太史慈、周泰、黃蓋,甚至諸葛謹、張昭等人的目光,也教武襄心寒。
「武將軍!」在正殿之上,突傳來一道雄渾有勁的巨響,嚇得武襄冷汗直冒。
「…在...」武襄呢喃。
「武卿家為我東吳大鬧襄陽,大傷劉表的元氣!真是痛快!」孫權傲氣笑道。
「臣不敢當…當日事出突然,未及向主公稟報,還望主公恕罪!」武襄輕抒口氣。
「將軍言重了!本來孤對將軍還有些毫疑慮,但此次將軍大鬧襄陽,可見將軍對我東吳乃丹心一片,日月可昭!來,孤敬將軍一杯!」孫權向來武德服人,他竟走下台階,親自拉著武襄的手袖,領著他至自己身旁坐下。
「乾!」孫權親自為武襄倒酒。
「主…主公…你竟如斯待我?我武襄萬死也難以報答主公大恩!」武襄心內激動極了,眼光內散發著無限的感激。
「你是興霸的兄弟,就是孤的兄弟!來,乾!」
「乾!」武襄接過孫權的酒,便一乾而盡,此等甜美甘醇的酒,還是武襄首次嚐到。
「主公,此酒清香甘甜,酣暢繞舌!未知是此酒名為何?」武襄笑問。
「忘憂雨露!」孫權答道。
「此名甚好,此酒確能教人忘憂耶!」武襄好此酒,不住貪杯,一口氣倒了三杯。
「人只有死掉,才可忘憂…」孫權呢喃著,眼光裡透出陣陣陰霾。
「主公真會說笑,難道此酒是鴆不成?嘿嘿嘿…」
「正是!」孫權笑道。
「主公真會說笑…呃…你…」突然自武襄的腸臟傳來撕裂似的痛楚,加上早前的傷口,武襄登時痛得死去活來,跌在地上不住翻滾著;只見他青筋暴綻,四肢抽搐不定。
「姓武的,你以為你私通劉表的事,會瞞得了孤的雙眼?」孫權怒叱,他狠狠地向武襄踢了一腿。
「主…主公…我沒有…」武襄嗚咽著,此毒劇烈難擋,毒液由他的腸贓奔流至他的全身經脈內,教武襄生不如死。
「別人說的我絕不相信,但這是你的兄弟興霸大義滅親,把你的詭計和盤托出,你教孤如何不信?別以為我孫仲謀是小兒耶!」孫權嘲諷武襄。
「興….興霸?」嚇聞甘寧的名字,教武襄登時呆著了,已經崩潰了的心靈,更是粉碎。他萬萬想不到,出賣他的人,竟是他最親最敬重的兄弟─甘興霸!武襄朝著甘寧怒目而視,眼中泛起連串的問號。
那邊廂,甘寧向著臥地的武襄信步走來,眼內只見殺意陣陣,未有懼色,教人心寒…
「襄弟!為兄也只是迫不得已…嗚…」甘寧趨近武襄,把武襄一擁入懷,假惺惺地大哭大呼,似為武襄而痛心疾首。
武襄已然沒力氣再掙扎下去了,他認命了,他絕望了。可恨他在死前,也未能再見到阿包的一臉純真…
「阿包…」武襄呢喃著,他眼前泛起了往昔跟阿包的快樂情景,是多麼的醉人,多麼的暢樂,快麼的甜蜜…奈何,奈何,現在已然太遲了…
武襄的雙眼漸漸變得朦朧…阿包的秀臉也變得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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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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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襄的生命危在旦夕,耳朵也再聽不到聲音,一切也變得模糊不清,即使倚在如虎似狼的甘寧身上,也再無力把他推開。諷刺,諷刺!英武俊傑的武襄,竟落得如此下場。
甘寧見其奸計得逞,在武襄耳側笑道:「襄弟,阿包果真是個騷貨呢,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嘿嘿嘿……」
「阿包…阿包!甘寧你這狗雜種!」阿包對武襄有著一種不能言喻的力量,甫聽見此話,在武襄體內頓時燃起了一道求生之火;說了也不禁稱奇,武襄登時睜開雙眼,怒吼一聲,全身的力氣再次回到他的經脈裡去…
「武襄…」甘寧感到武襄的氣勁毅然昇華,殺意也驟然襲來,嚇得登時跳彈開去。
「甘寧!還我阿包來!」武襄火猛,全身的筋肉登時暴綻,把衣裳給綻破,展露出一身壯碩的肌肉。其怒火乃前所未有,熾熱難當,教議事廳中眾將也不敢怠慢,登時劍拔弩張,氣氛為之而凝重下來。
甘寧見太史慈、周泰等猛將已蓄勢待發,把武襄包圍得密不透風,他才定過神來,大喊:「你還執迷不悟?大家快保護主公!」甘寧好乘此機會,把武襄消滅。自他眼光裡,展露出噬人目光。
武襄強行運勁,但體內劇毒卻半分不留情,當他聚氣運勁之時,五臟六腑便有如被刀割的一樣,此等痛楚著實教人難以忍受;換了是平常人,恐怕根本站不起來,但武襄臉上卻竟還未有難色,果真是條硬漢。
「武襄,你已身中劇毒,看你還如何招架得了?吃我一記殺著!」甘寧乘武襄不備,立時揮舞起九環刀,刀光耀眼,著武襄的腦袋直砍過去。
那邊廂,只見武襄不躲不避,卻竟來一記空手入白刃,雙掌合十,抵著九環刀的兩側。甘寧的刀法向來以疾而狠見稱,此刻卻竟被武襄不慌不忙的給破解掉,只傳來九個綱環敲打刀背的聲音,教眾將無不嘖嘖稱奇。
「你…哼!」甘寧嚇了一跳,他得勢不饒人,把全身氣勁也加諸於九環刀上,向武襄施壓,有如泰山壓頂,是二人內力的比試。
武襄與甘寧的內勁可謂旗鼓相當,誰也勝不了誰。二人的氣勁霸道無匹,教在場一眾兵將無不摒息靜氣,立時難以呼吸。然而,武襄體內劇毒毒性非同小可,武襄越是用勁,毒便游走的越急;此刻,武襄的臉龐也漸漸發紫,露出疲態…
「武襄,你死定了!喝!」甘寧見武襄大勢已去,立時把氣勁再次燃燒,作最後一擊。正當他的九環刀發出共鳴之時,其刀身射出一道金光,奪目光輝,熾熱如日光;如火似的熱力,朝著武襄兩手襲來,武襄得立時甩開刀刃,氣勁一下子亂成一團。
甘寧見武襄現出破綻,立時揮刀直砍過去,當眾人以為武襄必死無疑之際,不知從那裡吹來的一道龍捲風,打亂了甘寧的最後一擊…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乘風而至者,不消說,風亮是也。
「前輩!」武襄嗚咽著。
「別說話,我先把你的毒化掉再說。」風亮未待武襄回答,便逕自揪起武襄,二話不說,一掌轟向武襄的正額。倒是奇怪,受了風亮一擊,武襄體內的毒液竟像泉源般,自武襄的嘴巴湧出來,武襄吐出一把鮮紅色的毒汁。
「你…你是什麼怪人?」甘寧眼見風亮非等閒之輩,立時亂了陣腳。
「你不配知道老夫的名字。」風亮對甘寧顯露不悅之色,他轉過臉來,對武襄道:「小兄弟對老夫有一酒之恩,老夫最痛恨這種小人,你只消說一句,老夫用一盞茶的時間把他砍成肉泥!」
「…前輩,請你站在一旁,別阻我宰了這傢伙!」武襄把體內毒液盡吐後,再次回復他那不死的鬥志,眼神也變得凌厲無比,跟對付劉琮時一樣,不,比當時更要兇悍,更要仇怒,教人不寒不慄。
「果然是個有傲骨的傢伙,老夫沒有走漏眼!小子,老夫喜歡你!」風亮興奮不已。
「甘寧,當日我爹說你心術不正,寧把妹妹嫁予劉表作妾,也不肯把她嫁予你。當時我還埋怨父親;原來他說的話才是對的!你這禽獸!快還我阿包來!」武襄怒喝,吼聲震天,教議事廳內一磚一瓦也可感到震撼。
「你私通山越人,罪加一等!我甘寧今日定要大義滅親!」只見甘寧怒吼一聲,執著九環刀,向武襄當頭便砍,刀勁配合他的狠勁,未接其刃,已然被其刀鋒所傷。
武襄深知甘寧此擊了得,他也不強接甘寧此擊;武襄靈巧地側身閃躲,瞬間便躍至甘寧身旁,二話不說,便朝著甘寧的胸肋猛轟。甘寧早料武襄有此一著,他立時提刀橫砍,劈向武襄的手腕。
眼見刀刃跟自己已近在咫尺,武襄不慌不忙地自背上揪出長弓,抵著九環刀的鋒芒。只聽見短兵相接,發生震耳欲聾的巨響,武襄跟甘寧止住了攻勢;但二人一戰並非靜止下來,卻反而是不斷昇華,戰火燃至無極無限。武襄發狂地提升內勁,他的內勁竟是如斯強大而霸道,教東吳眾將不得不退避三舍,獨剩下甘寧沉著應戰。
武襄火猛,殺意襲來,任誰也阻他不了。他猛地聚氣,經脈狂張,發出戰士的嚎叫,他厲然怒嚎一聲,緊執長弓,朝著甘寧,便砍將過去。其勁非凡,接不了,擋不了,也閃避不了;武襄那霸道的殺意,就是要教甘寧必死無疑。
眼見甘寧將被砍成兩段之時,甘寧卻竟未有驚惶之色。他徒袖裡不知掏了什麼東西出來,說時遲,那時快,他二話不說,便朝著武襄拋擲過去。只見四周突然紅粉四飛,原來甘寧把一堆赤紅飛灰擲向武襄。武襄未料甘寧有此一著,他立時掩著雙眼,痛苦難當。
「可惡…卑鄙的傢伙!」武襄嗚咽著,血水自他眼裡奔流出來。
甘寧見武襄再無還擊之力,他毅然走到武襄跟前,在武襄耳側細語:「知道為何我要把你出賣嗎?襄弟。」
「嗚…你這賤人!我視你如兄弟,你竟待我如此?」武襄恨不得立時把甘寧碎屍萬段。
「只因你鋒芒太露,記得在襄陽時,劉表喜歡你,劉葸也喜歡你,要招你作夫婿;而我呢?即使為他出生入死,也不及你半分!到了東吳,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威望,一下子便被你給搶奪過去,你總是要把我的一切給奪去,這還叫做兄弟?」甘寧痛罵武襄,只見他對武襄之恨竟如斯入骨刺心。
「你…」武襄黯淡,無言以對。
「休怪我無情,上路吧,兄弟!」甘寧喝道,他揮臂舉刀,一記清脆疾馳的轟擊,便朝著武襄的腦袋轟去。此次武襄可謂九死一生,他雙眼痛得教他叫苦連天,根本看不清甘寧的攻擊,只有坐以待斃的份兒。
「鏘!」正當甘寧的轟擊快要把武襄的腦袋給劈下之際,不自從何處吹來的一道急風速勁,把甘寧吹倒在地,落得人仰馬翻,議事廳也東歪西倒。原來是風亮看不過眼,只得出手相救。他只消輕輕運勁,便教甘寧給彈至老遠。
「風前輩,請住手!這是我跟他之間之事,前輩萬勿出手!」武襄果真是條好漢,此際仍拒絕風亮的好意,堅持親自解決與甘寧之間的恩怨。
武襄施然揪出長弓,把箭桿搭在弓上,憑藉著戰士的感覺,讓他找到了甘寧的方向。「甘寧,是你欠我也好,是我欠你也好;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以這箭跟你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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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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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者,其心必先生殺意,動殺機,方能下殺手。武襄如是,從前每當他拉開武家長弓之時,他的心內總是殺意騰騰,戰意濃濃;他每發的一箭,也為了不敗而戰,為了取敵於矢箭之間。
但此時此刻,武襄的心田竟來得如斯平靜,空間是如斯的寂寥,武襄看不到,聽不見,嗅不得,但他卻感受到了,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心靜如川流、如飛花、如飄絮、如閒雲,不為半分怒火所踐踏。挽的弓,拉的弦,竟如斯輕盈而快活。
「此箭是我為阿包而射,為我爹而射,為我妹妹而射,為我那已死去的兄弟而射!」武襄喝嚷。只見他猶豫了半分,「唰!」的一聲,便放開箭桿。此箭方離開武襄的手,便乘著風而疾馳,飛射於空氣之間,穿梭於無極穹蒼,劃破星宿長空;化作光串、化作火苗、化作晨曦,卻如踏雪鳳凰,直指向甘寧。
只是普通的一支箭桿,當得到了武襄那無匹的霸氣,無止無極的內勁和戰意,便變得銳不可當,舉世無雙,教萬事萬物也得俯首稱臣,教一切罪惡奸邪也得滅絕。
面對武襄的箭,甘寧竟還天真地以其九環刀相抵,但此箭又豈同彼箭?不出所料,箭桿過處,盡化飛塵,灰飛煙滅,那管是殿內的一柱一木,也得破滅化灰;甘寧見狀,甫驚訝萬分,奈何卻太遲了。只見箭跟甘寧近在咫尺,朝著甘寧的眉心撲殺過去之際;說了也不禁稱奇,箭桿竟然像長了翅膀的一樣,朝甘寧右側飛射開去,在他耳側一分之距靜止下來,狠狠地插在其九環刀之上,其刀登時變成碎片。
一刻,兩刻,三刻,甘寧嚇得不敢動彈,冷汗那敢跑下來?他只得呆立當場。甘寧知道,此時此刻,只消武襄呼一口氣,自己也得粉身碎骨。
武襄的無匹威力,教風亮也看得出神,然未發一言,靜觀武襄。
「如果把你殺掉,只會便宜了你。你我恩斷義絕,從今天起,仇東吳者,為我武襄兄弟!仇甘寧者,為我武襄知己!」武襄雙目睜開,以不屑的目光瞪著甘寧。顯然毒粉對他的雙目未有影響。
「我問你最後一句,阿包在哪?」武襄趨前,執起甘寧的衣襟,怒叱。
正當武襄揮拳之際,自門外傳來一把少女的呼叫聲:「武將軍,武將軍!」,原來是一個小丫環氣急敗壞地奔來。
「小瑜?」武襄回頭,見是阿包身邊的丫環。
「這是夫人托我給你的信,她吩咐過奴婢,要在她離開以後,才可交到你手上的。」
「她吩咐你?別騙我,她會漢語?」武襄火光起來。
「……你看過信後,自會明白。這是她說的…」小瑜被武襄嚇破了膽,躲在一旁。
武襄急不及待,拆開書信便看:
「夫郎
當你看到此信的時候,定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乃是山越族首領之女,我父皇自小便教我漢語,以備日後有何不測,也可蒙混過去。
我早打算向你說出真相,但每當我準備對你說的時候,看見你喚我作『阿包』時那幸福的樣子,便教我開不了口。或許因我太喜歡做你的阿包,也喜歡叫你作夫郎了。
當日你射死我的兄長,我承認我曾經憎恨你、討厭你,但這不是我離開你的原因。我毅然離開,是我早已感到甘寧有異,他更曾在我跟前對主公誣告你。故此我在那黃絹帶子上,寫上了句子,叮嚀你小心甘寧,但你卻竟不知;所以當日我氣的,不是你丟了那絹帶,而是為你而憂心。我知道我的存在,將會成為他威脅你的棋子,為了你,我不得不走。
我知道此次被甘寧抓著,他定會以我來對付你;只有我死,才可免你於兩難之間。別為我難過,因為你早已為我,為山越人帶來了希望,帶來了意義。我的心永永遠遠,完完全全也只屬於你─武襄,我的夫郎。
日後當你挽弓之時,若你發現有一隻如雪般的蝶在你身旁出現,不要懷疑,那便是我,因我的名字是雪翩蝶。我爹曾經對我說,在我死後,定會化成一隻美麗的雪蝶!在那個時候,那個空間,你還會把我認出來嗎?
能夠作你的阿包,是我的福氣…真的…永別了,夫郎!
阿包絕筆」
寄語藏淚印,閱時添愁痕;盈淚聚於案,緣絕黯銷魂。武襄疑望著阿包的遺書,邊讀邊淌淚來,他的淚沾著了信上阿包的淚痕,令二人的眼淚相匯在一起。二人已永別,但其淚卻已相聚在一起,永遠,永遠…
「她…她現在在哪?」武襄披淚泣問。
「武…武將軍,我已把夫人的遺體送回山越去了,她有一句話托奴婢告訴將軍的,她說:『蝶魂歸蝶谷,情絲繞郎襟』」小瑜道。
「嗯……我明白了…她不欲我找她去…」武襄黯然神傷,緊執著阿包的信,沉默。
自此役之後,甘寧每晚就寢之時,皆夢見今日武襄一戰的情景,不得安寐。武襄對他如此懲罰,確是比死更難受;但這也算是他罪有應得。
過了好些時日,是日忽地刮起柔和的清風,一個少年立在山坡之上,遙望著無邊的天際。
「小兄弟,你在想什麼?」一道涼爽的清風徐徐襲來,傳來了風亮的聲音。
「嗯,是風前輩…」武襄回首,只見他已經變得沉實,變得祥和。
「你在想著阿包,對不?」
「嗯……現在我每天也在此挽弓,每當我挽弓之時,我看見!我真的看見雪蝶在我的箭桿上飛舞,伴著我的箭飛射出去!你看到嗎?你看到嗎?」武襄兩目裡放光,綻放著幸福的神采。
「呵呵…老夫看到,但雪蝶不在箭桿上。」
「你看到?她不在箭桿上?」武襄急問。
「她在你的心裡,她永遠活在你的心裡!」風亮笑道。
「嗯…我的阿包,永永遠遠也是我最寶貴的阿包。」武襄甜醉淺笑。
「記得我告訴過你,你的心未能射出無雙箭嗎?」
「嗯…」武襄呢喃。
「何謂無雙箭?無雙者,天下無雙,只有唯一。你一直只追求射出你先祖的無雙箭,但其實每個人心中也有其獨一無二的無雙箭。你不仿現在射射看?」風亮笑道。
「好的…」武襄拉弓,揪出長箭,把箭搭在弦上,當他正欲拉弓之際,風亮止住了他。
「小兄弟,你先細想,你這箭是為誰而射,才去射吧!」
「嗯!我明白了!前輩,謝謝你!」武襄被風亮的話一語道破,登時展露出開懷暢快的笑靨。
「我此箭及我以後所射的每一支箭,也是為你而射的!雪翩蝶,我的阿包!」武襄臉頰上泛起笑意,朝著無際的旭日把箭飛射出去……
(筆者按:把此故事送給武襄兄,與及在遠方的阿包。希望每一個人,也會像武襄對阿包一樣,愛護他的寵物,把其寵物視為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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