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絹仙子(全文)
2005-06-13    嘿嘿嘿    霜飄雲渺
列印自: 香港三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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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絹仙子 (一)

「小姑娘,我看你還是不要登未忘峰去了,現在山上正刮著風雪,而且你有傷在身…」一位老態龍鐘的老翁,正苦口婆心地勸道。

「唔…謝謝你,老伯。別為我擔心,請為我溫一壺酒來。銀子我放在這裡…」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輕喘,她緊按胸口,大概是受了點內傷。

「那麼…你自己小心點吧!」

離開了山下的小茶莊,那位身穿銀白衣裳的女子,便拖著沉重的步伐登上山去。也許是風雪正盛,她的眼蓋只是悄悄張開,眉宇間流露著絲絲的盼望、也有淡淡的希冀,她緊按著胸口,然而肉體上的損傷,在此時此刻,恐怕也再沒有分亳意義了。

好不容易,這位女子才登上了未忘峰的山顛,無情的霜雪在她白如凝脂的臉上留下痕跡。她席地盤腿而坐,究竟她是運功療傷,還是靜待著某人?每次當有鳥獸走過,她也會滿懷盼望地張開雙眼,可是每次她也帶著落魄的愁容而閉上眼眸。

時光一分一分地過去,酒也已經冰了,從她胸口流出來的血河,也快要結成了冰;她的盈淚從眼梢淌下,落在雪地上,便即時溶化了霜雪。她騙不了自己,她開始懷疑了,她開始失望了,她開始感到孤單了…

她雖努力強忍著淚水,可是淚水卻反益增,一滴又一滴跌蕩,跑進她的朱唇內,濕潤了她的舌頭,著她把內心的愁和怨化成哀歌:

「何謂情?何為情?愛到白頭方為愛?情到斷腸始為情?不求長年伴君則,但求君心留妾名。蝶遇曇花何曾惜?蝶戀花時花莫領,花欲隨蝶蝶安聽?曇花凋萎方恨悔,問句孤蝶君可明?為君撫琴為君容,為君淚盡為君愁。噫!問君斷腸否?或是趙希空泛愁?」

淚乾了、腸斷了、心碎了…有人說過,人在死前,昔日的景象總會再現眼前,這是上蒼的賞賜,還是對世人的懲罰……







隆冬裡,那蝕骨如刃的風霜,正在長安城裡冷傲地刮起。在城裡,百姓正在為迎接冬至而忙得不可開交,婦女們在大街上閒逛;孩童則在街頭巷尾嬉戲。百姓雖忙,卻是忙得快慰,忙得希冀。相比之下,兩個剛踏進長安城的姑娘,卻顯得心有餘思,煞有介事似的。

她們一位身穿天藍輕紗,羽逸而飄遙;兩眸玲瓏清澈,顰眉倚伴雙目,兩頰如凝脂、如冰霜,唇瓣輕泛淺紅,輪廓甚是分明,她那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態,直是秀麗裡卻內藏傲骨。而伴在她身旁的,是一個身穿雪絹的女子,雖然現在已然風霜飄至,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白晢光華,正教飄霜羞愧不已;她擁有一雙祥和柔媚的明眸,兩頰白裡透紅,紅霞悄悄地在冰肌上綻放;她那半張半合的雙眼,教人忘憂,卻又教人魂牽。穿藍衣者,正是名震天下的刺客傲輕顰;而白衣的,乃是她的義妹趙希。她們走在長安城裡,不消半晌,已把城裡眾生的雙眼吸引著…

「你看看,她們是何家姑娘呢?竟生得如此標緻。」

「那個身穿藍衣的,長的不錯啊!」

「不,那個白衣的更可愛呢!」

城裡的民眾不住地對那兩個姑娘評頭品足,竊竊私語。那邊廂,一個來自倭國的男子也被她們的神采吸引著…




「輕顰,我們未免過份招搖了吧?」趙希在輕顰耳邊呢喃。

「越招搖越好,那狗賊定會中計!」輕顰冷冷地道,她眼眸裡泛起了陣陣殺意。

「讓開,讓開!」此時,從人群裡傳來了喝令聲,兩個士兵走到輕顰她們跟前。

「兩位姑娘,丞相正在前方視察民情,欲請二位短聚片刻。請…」士兵恭敬地道。

「……姐姐……」趙希裝作驚惶,躲在輕顰身後,而輕顰也裝作遲疑,未發半聲。

「丞相有請!」士兵乃先君子,後小人。他倆見輕顰未有答允,便登時亮出刀刃。輕顰二人因怯於士兵之「威」,最後便只好從容就範,隨他倆而去。她們被「抓」後,市集裡的百姓無不為她們婉惜,對曹操的惡行更是恨之入骨…

未幾,士兵把她們帶到一隊聲勢浩大的隊伍裡去,旗幟高高揚起,士兵威風凜凜,孔武有力,數名大將昂然地守在一輛馬車旁,計有張遼、于禁、曹仁等,當然,車中人不是別人,正是曹操。曹操乃好色之徒,聞知兩位美人已至,連忙三步拼作兩步,從車裡跳出來。

「呵呵呵…美人哪,果真是天香國色!東吳有二喬,想我曹某今天也得二位美人耶!呵呵呵…」曹操細細打量著輕顰和趙希,立時趨前把二人一擁入懷,樂得開懷大笑。

正當曹操沉樂在溫柔鄉時,突然從車隊的後方傳來一陣廝殺聲。一名黑衣刺客正以奔雷似的速度疾走,他所到之處,曹軍定必屍骸遍地,血濺城樓,哭叫聲不絕於耳。此刺客之武學修為可謂出神入化,單以一人之力,不消片刻,已殺近曹操的馬車。

「快…快護孤,張遼、曹仁…快…快拿下那刺客!」曹操嚇得屁滾尿流,失聲大喝。

「張遼?」趙希聽見這個名字,一陣恨意隨之而襲來。她放眼眾將,到底那人才是張遼?

說時遲,那時快,想不到成千上萬的精兵,竟在頃刻間被殺個清光,哀號聲也靜止下來。黑衣人已然矗立在馬車跟前,手中劍刃還是濕溼溼的。于禁膽顫驚惶,欲轉身便走;正當他回頭欲奔之際,「擦」的一聲,在他的脖子上浮現出一道血痕,眾人摒息靜氣,靜瞪著于禁…

可憐的于禁,未有發出半句哭號聲,便已落得身首異處之收場。嚇得其餘眾將冷汗直流,手中兵刃鏗鏘亂響,腳跟不住地顫抖,誰也不敢衝前殺敵。唯有張遼,他一鼓作氣,長嘯一聲,便揮戈迎擊那黑衣人。

張遼並非一介武夫,平平凡凡的一柄長戈,操在他的手上,便有如龍舞在天,虎虎生威。黑衣人未敢妄動,只沉著應戰。那黑衣人跟張遼可謂伯仲之間,各有千秋,兵器鏗鏘之聲此起彼落…

正當張遼跟那黑衣人殺得天昏地暗,那邊廂,輕顰和趙希相視而淺笑,二人不需言語,便已明瞭對方心意。趙希輕快地甩開曹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一口氣殺了曹仁、樂進、曹昂,其快和狠,教人心寒;輕顰則從袖裡抽出奉先魂,靈巧地一撥一刺,奉先魂便不偏不倚地插在曹操的胸口上,血泉隨著刀鋒而綻放,染紅了輕顰的衣袖。

張遼聞見曹操痛楚地大喊,立時回頭,衝到曹操跟前。輕顰見機不可失,欲一刀刺向張遼的肩,此際,趙希一把抓著輕顰的手腕。

「你瘋了嗎?放手!」輕顰回頭大喝,她欲甩開趙希的手,可是未能奏效。

「行動已成,走吧!」趙希道。

「趙希,放手,否則刀刃不認人!」輕顰火光了,她欲一掌推開趙希。

「別迫我出手,傲輕顰!」一向柔靜如水、和顏悅色的趙希,此際有如浴火羅剎,一記怒拳強轟在輕顰臉上,把她轟到老遠。

「嗚…你瘋掉了!你竟然打我?」輕顰拭去嘴角的血絲,她萬萬也想不到趙希竟會怒拳相向。

「……」趙希沉默不語。

「你們別打了,曹賊已逃,還不快追?」黑衣人急忙勸止,並拉著趙希。

「你跟傲輕顰走吧,讓我自己一人。」趙希傲然甩開黑衣人的手,以如燕似雁的身法一躍而去…

「輕顰,你怎樣了?」黑衣人知道勸止趙希也徒勞,因此她便走到輕顰跟前,察看她的傷。

「…我沒事,快走!」輕顰望著趙希的背影,眼內流露出惆然的神傷,心裡暗地為她而擔憂:「趙希…回來…」

 

 

雪絹仙子(二)

趙希、輕顰自小便相依為命,兩人認識對方為世上唯一親人;此次決裂,任誰也意想不到。然而,趙希和輕顰剛才雖然拳頭相向,但此際二人心內卻倒是牽掛著對方。

「輕顰,你還在生趙希的氣嗎?」在客棧的房內,黑衣人解下面紗,此人正是櫻紅將軍─夏侯櫻。

「……」輕顰垂頭無語,只是輕輕地擦拭唇邊的傷口。

「我一直也以為趙希是那種不會生氣的人,想不到她一旦火光起來,竟會…」子櫻欲再說下去之際,輕顰怒瞪著她。

「我不要再聽到趙希的壞話!趙希心裡的痛苦,我是理解的,剛才錯的是我,竟然忘記了那回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輕顰嗚咽,晶瑩的淚珠兒在她的眼眸內跌蕩著。

「輕顰,對不起…你別自責了。這些日子來,你也把心思放在香香身上,趙希是明白的。」子櫻坐在輕顰身側,靜閒地安慰著她。

「香香…此次刺曹之事,她知道後便閉門不出,不知她現在如何了…」提到靖瑜,輕顰臉頰上更益神傷,透現了淡淡抑鬱之感。

「唉…身不由己…我也想不到我會重回這個傷心地…噫…」子櫻氣上心頭,悶哼一聲。




話分兩頭,趙希獨自別過輕顰她們後,便孤身望北而去。此際她的心有如烈火般熾熱,一股又一股火舌在她的心坎內四飛。她越是去想,心裡便益刺痛難當;可是她卻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去想,趙希之苦,又有誰知?又有誰瞭?

趙希的身體把她帶到河邊來,流水潺潺,不單未能把她內心的煩憂消除,反而教她甚是不安,心內紊亂不堪。是機緣巧合,還是思緒相連?突然,趙希從河的對岸聽到兩把聲音…




「大人!大人!你要振作啊!」張遼把曹操放在地上,垂詢著他的傷勢。

「嗚…痛…很痛…嗚…」曹操不住嗚咽著,痛得他在呱呱大叫。

「…嘿…曹賊…」此時,突然嚇見張遼臉色一沉,從背後亮出短劍,「嚓!」的一聲,手起刀落,劍鋒正正從曹操的背進去,由胸前出來。

「嗚…文…文遠…你竟敢殺孤?」曹操痛楚地掙扎,顫抖的雙手緊抓著劍柄。

「嘿…多年來我張文遠甘心背負上叛主之惡名,就是為了今天!赴黃泉去吧,曹賊!」張遼揪出長劍,曹操當場斃命,一代奸雄便就此一命嗚呼。

「嘿嘿嘿…奉先啊奉先!文遠不負你所托,香香已經跟輕顰團聚,曹賊也已被我親手手刃!士為知己者死,我張文遠再來跟你痛飲三百杯!」張遼不勝慨嘆,仰天長嘯,他眉宇間雖然流露著滿足的開懷,但卻隱隱滲著淡淡神傷。張遼話畢,便把劍刃架著自己的頸項,欲引劍自刎。

「住手!」趙希大喝一聲,便從雪絹上抽出一根銀白絲線,擲向張遼的手。趙希的內勁在江湖中,可謂首屈一指,即使輕如花瓣、露霜之物,在她手內也可殺敵於無形。「嚓!」的一聲,張遼的劍應聲化成碎片,他的手腕也不住發麻。

「來者何人?因何阻我自刎?」張遼按著手腕,厲聲大罵。

「因何自刎?」趙希問道,此際,她徐徐把眼睛微張,看清楚張遼的模樣。

「此乃私事,女俠不必費神。」張遼傲然而答,話畢,便轉身而去。

「站著,你既已降曹,現又因何弒君?」趙希喝問。

「文遠乃無恥之輩,往事不值一提。」

「不…不是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趙希心內泛一陣酸意,兩道淚痕隨之而泛。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與吾無關!」張遼依然是背向趙希,神態決絕。

「難道你完全沒有顧念過你的妻兒嗎?」趙希哭得聲也啞了,她趨前,欲抱張遼,可是被張遼一把推開。

「吾妻已死,吾尚有一女兒名曰張希希。若果她日女俠遇到一名女子叫張希希的話,煩請代為囑之,要堅強地活下去,張家的人是不會輕易屈膝淌淚的。」張遼喃喃道,鐵漢眼內凝聚了淡淡柔情。

「…那麼…那麼趙雪羅又如何?她雖已死,但難道你已無話對她說了?」趙希聲淚俱下,怒號一聲。

「雪羅…她…會明白的…她是個好女子…」張遼遙望著無邊的天際,心裡想著昔日的一段時光。

「她只是個愚蠢的女子,錯愛了一個負心漢!」趙希破聲大罵。

「住口!我不許你侮辱你娘…不,雪羅!」張遼一時怒火襲來,趨前打了趙希一記耳光。

「你…」趙希輕揉著紅腫的臉頰,怒目而視,心中不忿。

「…雪羅有一封遺書,是留給長大了的張希希看的…煩請女俠轉交給她…別了,女俠,請珍重!」張遼話畢,便轉身而去,絕塵於天地間…

「…你為何不肯認我?為何?為何…我就是張希希…我就是張希希…」趙希望著張遼的背影,只得仰天而痛哭,即使她哭得再厲,喊得再響,也無人會聽,無人會明…

自從呂布被滅後,趙希多年來一直追隨傲輕顰,心內一直就是希望跟父親張遼相認,奈何天意弄人,二人縱然相對卻無言。趙希的心痛得有如刀剖,如此狠心的打擊,教這顆脆弱的心靈如何抵受得了?熱淚有如泉湧,在她眼盈不盡而走,致令她的眼漸漸模糊起來…

何謂情?何為情?

 

 

雪絹仙子(三)

城樓仍然在浴火,守城的士兵拋頭顱、灑熱血,即使身體有如刺蝟,背上、胸口上的刀痕再深,也未減他們的勇悍。敵軍雖已兵臨城下,己軍大勢已去。死,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然而,誰會怕?誰會退?只因這支軍隊名曰呂家軍。

城樓外箭雨如霖,城樓內,兩名女子面臨生離死別的時刻…

「貂嬋姊姊,希兒便拜託你了!」一名身穿銀白雪絹,和顏柔姿的女子囑道。

「雪羅妹子,你的大恩大德,貂嬋沒齒難忘,請受我貂嬋一拜…」話畢,貂嬋伏地便拜,她的眼眶內不禁濕潤起來。

此時,一名勇悍無匹,英靈之氣不亞於呂布的好漢從帳外走進來,他手執九環大刀,背上雖已中三箭,眉宇間卻未有半分痛楚。如此好漢,在天下間,除了呂布,恐怕便只有張遼張文遠是也。

「夫人…」張遼大喊。

「希兒,你以後要聽貂嬋姨姨和輕顰姊姊的話…娘親…娘親要走了…」雪羅凝望著小趙希,看著小趙希兩顆滾圓的眼珠子,紅紅的臉蛋,教雪羅鼻頭不禁一酸。

「娘親…你何時才回來?」小趙希兩眼睜得圓圓,不解地問。

「……」望著天真無邪的小趙希,雪羅默然;她別過臉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張遼嚷道:「夫郎,請動手吧!」

話畢,只見張遼雙目緊閉,臉龐繃得緊緊,手上的九環大刀顫個不停。良久,他大喝一聲,大刀便有如一彎新月,在趙雪羅的頸上劃過,雪羅頸上頭顱便應聲而落,可是她的臉上卻依然含著幸福的笑意,未有半分痛楚,痛的卻只有張遼及貂嬋而已。

「娘…娘親!爹…爹你為何要殺死娘親?爹…」




十年了,不經不覺已經十年了。當日城破之日,父親親手殺死娘親的情景,一直教趙希心寒,她不解,她不懂。她一直滿以為自己是深深痛恨這個冷血無情的父親,然而,當她再次跟父親相遇時,一連串的問號卻教她的心給軟化下來。

趙希徐徐把眼簾張開,把一雙明眸展現出來。放眼居室四周,栽滿了翠竹,一桌一椅、一几一櫳,皆以青竹造成;淡淡的嫩竹清香,撲鼻而來,教趙希鬱悶的心胸裡頓時得到寧和。

「對了,娘親的遺書呢?在那裡?」趙希忽地憶起了她的遺書,她翻遍雪絹內可以藏起書信的地方,也一無所獲。她可真的急了,任她平日是個多麼閒靜的姑娘,此際也得失了方寸。雖然無禮,但她情急之下,便在房子內翻箱倒篋地找尋。她的淚也急得快要絕眶而出,雙手越是忙,她的心便越亂…

「你是在找這東西麼?女人。」正當趙希心焦之時,從門外突然傳來了一把低沉柔和的聲音。趙希隨著聲音瞧去,一個好生俊秀,雙目炯炯,臉若凝脂,唇瓣紅潤的男子,正輕挑無禮地立在門外。他長髮及腰,穿起一身奇裝異服,不像中土人士,倒像個賣藝人,他一手執著一柄短竹,另一邊用手指夾著一封書函,搖個不停。

「你是誰?把信還我!」趙希對這個無禮的人心生厭惡之感,三步拼作兩步,趨前欲把信搶過來。那男子也非呆子,他靈巧地往後輕躍,接一記魚翻,轉眼間便已站在趙希背後。

「還你可以,你先得告訴我你的名字。」那男子笑嘻嘻地道,雖然他的笑容如此和悅,但看在趙希眼裡卻直感他是個登途浪子。

「趙希,快把信還我!」趙希晦氣地回答。

「那好,可以跟我成親吧!趙女人。」那男子誠懇地問道。

「登途浪子,殺了你也不覺可惜。」趙希可真火光了,那男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氣弄她。

「登途浪子?你怎知道我是個浪人來的?我叫瀧澤也,是個來自倭國的浪人,趙女人你真聰明!」瀧澤也笑答。

「倭國?怪不得竟如斯無禮。哼!」趙希對這個瀧澤也極其反感。

「無禮?在下何時對女人無禮了?」

「你再三稱我為女人,你這算是什麼禮教?」趙希怒道。

「你不是女人?難道你是男人不成?」瀧澤也不解地問道,從他的雙眼裡散發出的神采,倒不像是個浮誇之人。

「你可稱呼我姑娘或小姐,但請別喊我女人!」趙希沒好氣地嚷。

「原來如此…那我以後稱你趙姑娘好了。你可以跟我成親嗎?」瀧澤也依然胡塗地問道。

「無恥!」趙希之火才下,頃刻間也再生起來。

「跟我成親有何無恥之處?我只覺得女…不,趙姑娘清麗脫俗,武功又好,我想跟你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而已,絕對沒有其他非份之想!」

「……你是說跟我交個朋友吧?你若把信還我,我也可以考慮看看。」趙希被眼前這個不諳漢語的傢伙弄得哭笑不得。

「啊…對不起,趙姑娘,這個信還給你!」話畢,瀧澤也恭恭敬敬地把信遞給趙希。

「…」趙希急不及待把信緊執,心內跳得有如鹿撞。她萬萬想不到她在有生之年,竟可再次聽見娘親的話,教她的心熱燙起來,她細細地折開信函…

「瀧公子,可否…」

「我姓瀧澤,我先出外一會…你慢慢…」話畢,瀧澤也便閉上門兒,逕自走了出去。

趙希望著竹門徐徐閉上,方埋首於雪羅的遺書上:

「希兒,當你看到此信的時候,相信你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而你跟你爹相信也已經再遇,這是娘親所高興的。當日你還年少,很多事情你還未明白,但此刻,娘親相信是時候把當日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你爹乃是個性情中人,呂大哥對他有知遇之恩,二人更是情同手足。有云:『士為知己者死』,為讓貂嬋姊逃出生天,娘親便提議你爹,由我假扮貂嬋姊,蒙混曹軍,免得曹軍追殺她們。要你爹殺我,他心裡的痛楚,比我更難受千倍、萬倍…

而你爹降曹,實乃迫不得已。香香被虜,呂大哥便拜託你爹,在城破之日,你爹表面上屈身降曹,實乃暗中保護香香。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要他降曹,比起斬他頸上人頭更難耶…

希兒,娘親心中最牽掛的是你,望你跟你爹也得到幸福。

娘絕筆」

信裡的一字一句,仿如暮鼓晨鐘,狠狠地闖進她的心靈深處。一段被遺忘了的真相,想不到竟會無情地再現眼前,多年來,她恨的是誰?又為了何因而恨誰?她亂了,她傷了,她頹了…狠狠地自責又如何?為何真相總是來得太遲?

兩行細雨濺濕了趙希的臉龐,滴在信上,一片又一片碎片,填補了昔日片段的空虛之處,使事情的真相再次重現眼前,又教這真相來得太狠…

在窗子外,瀧澤也細細凝望著趙希的神緒,她的愁容、她的盈淚、她的蹙眉,教他著迷,也教他憐惜,著他出神,也著他亂了方寸…

 

 

雪絹仙子(四)

美人盈淚危碧眸,君子愁痕掛蹙眉;欲語難言伴冷窗,凝愁忐忑付雁寄。小房內,趙希哭得像個淚人兒,看見她那楚楚可憐、顰眉深鎖的臉顏,任誰也得泛起憐香惜玉之情。小房外,瀧澤也凝視著泣不成聲的趙希,暗自地神傷。他雖然跟趙希只算是萍水相逢,但他卻從心底深處不自控地關心趙希、憐惜趙希。

面對著這個遲來的真相,趙希著實不清楚該是高興、或是哀愁。她從前也不明瞭自己是否徹頭徹尾憎恨張遼,心底裡想把張遼找出來;但給她找到了,她又不知道該以什麼態度待之。不知過了多久,淚乾了,趙希的情緒才慢慢從哀慟中回復平靜,因她的心內已經有一個明白的答案。趙希呆立了半晌,仰天默默無語。

「趙姑娘,你怎麼了?」瀧澤也推開了竹門,衝進房子內,關切地問道。

「…不,我沒事…我要走了,再會。」趙希輕拭臉上的兩道淚痕,匆匆道別後便拂袖而去。

「趙…趙…」瀧澤也話未盡,趙希已然走得老遠。望著趙希如霧似幻的身影,隨著天邊絕塵…



趙希步出了竹林,想不到在長安城近郊,竟也有這種秀氣醉人的好地方。趙希不經不覺踱步至剛才的小河下游,趙希的心裡把剛才的情景再現眼前。

「剛才那位公子長得挺帥的呢!」正當趙希在細細沉思時,在小河的岸上,兩個村婦在閒話家常。

「啊,你指剛才在石堆那邊,發瘋似地找些什麼的那個嗎?」

「還有誰?不知那封是什麼密函,見他跳進河裡好幾次了,我猜他定是個官人吧!呵…」

趙希無意間聽到那二人的談話,心內頓然泛起淺濤,想不到剛才瀧澤也渾身濕透,竟是為了自己而來的…趙希未敢細想,便逕自朝長安城去了…



話分兩頭,張遼弒了曹操後,為免曹軍以雪恨為名,找輕顰和趙希的麻煩,故此張遼便心生一計,施施然回到許都…

許都城內,眾臣還未得悉曹操死訊,嚇見張遼從長安回來,便紛紛上前迎接,打聽曹操的消息;然而,張遼卻沉然不語,目光凝重。

許都議事大殿內,一雙金光耀眼的金龍,活靈活現的跨伏在大殿的主樑上,霸氣攝人,那管是任何名臣將相,在大殿上也未敢狂妄半分。大殿中央的寶座乃曹操平日出謀劃策的地方,而在他兩側,則是曹丕和曹植的寶座。然而,自北宮靖瑜降掃街後,曹植便不再上朝。故此,是日大殿上,只有曹丕一人高高在上,傲視著張遼。

「文遠啊文遠,父親在那兒?」曹丕惺惺作態地問道。

「丞相…丞相…已經死了…是文遠保護不全,請降罪。」張遼垂首嚷道。

「父親!嗚呼…天妒英才哪!告訴我,文遠,是誰殺我父親?」曹丕悲痛地哭罵著,作不支狀。

「正當我帶著負傷的丞相逃至霸王岡時,遇上了介山的依胥,是他…是他把丞相殺死的!而我也被他刺了一劍…」張遼邊說,邊展露他早前在自己臂上所割的刀痕。

「依胥!依胥!是介山的依胥嗎?我曹丕定跟你討這筆血債!」曹丕怒不可遏,一把握碎了手中的瑜玉。

「文遠愛卿,別自責了。人來,扶文遠去治理傷勢…」曹丕道。

「謝公子…」

兩個侍衛從左右攙扶著張遼離去,說時遲,那時快,兩位侍衛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短刀從張遼兩脅刺入,鮮血登時有如泉湧。

「啊…為什麼?你…」張遼用勁推開二人,怒喝曹丕。

「嘿嘿嘿…叛將張遼,你還敢撒野?是你弒君的!」曹丕狠笑道。

「不…是依胥殺的!」張遼邊按著濕漉漉的傷口,邊呻吟道。

「是誰弒孤,難道會有人比孤更清楚明白耶?」就在此時,從帳後傳來了一把豪邁狂傲的聲音。此聲音的主人慢慢掀開帳篷,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曹操。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張遼嚇見曹操,急得方寸大亂。

「嘿…張遼啊張遼,你不看看你身旁的是誰人?」曹操笑道。

張遼左顧加盼,嚇見剛才刺殺他的,正是已死去的于禁和曹仁!張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摸不著頭腦。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鬼魂?」張遼嚇瘋了。

「孤早知你多年來,一直待機殺孤。香香離去後,你已了無牽掛,乃弒孤之良機也;故此孤得先下手為強,設計局把你的詭計破壞!那死掉的人,只是我等的替死鬼罷了。你真乃愚蠢的傢伙,跟呂布一樣的笨!」曹操冷嘲著張遼。

「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別辱奉先之威名。」張遼恨,只恨他竟大意如此,也不得不慨嘆。

「孤成全你!來人,拿下張遼!」曹操大喝。

「且慢,父親。此人還有其利用價值…嘿嘿嘿…」曹丕喃喃道,眉宇間盡顯其如狼似虎的心胸。

「正合孤意,來人,把叛臣張遼押入大牢!」曹操想了片刻,在齒縫間長露出一道教人心寒的笑容…

掌握天下機,算盡天下人者,唯曹操耳。然而,其子曹丕卻也乃狼子之心,此虎狼之輩,究竟肚裡藏著什麼詭計?

 

 

雪絹仙子(五)

自輕顰、趙希和子櫻刺殺曹操後,不經不覺又過了十天。在這十天裡,輕顰和子櫻在長安城不斷四出打聽曹軍消息,而輕顰則暗地裡查探趙希的蹤影。她的心內仍然為那事而自責,眉宇間總是滲透著淡淡愁思。連日來,她也寢食不安,每晚入夜後,她便獨自一人走到屋瓦上,呆望著皎月,直至天明。

在她們留在長安的第十一天,事情終於起了變化…

「輕顰,輕顰!有消息了!」子櫻氣急敗壞地把門推開,興高采烈地嚷著。

「嗯?有趙希的消息了?她人在何處?」輕顰聽見子櫻的喊聲,心內登時抒懷,眼波裡展露出滿懷希望的神采。

「是曹軍的消息!是曹軍的內應給我的可靠情報!」子櫻拆開書函,遞給輕顰。

「…是曹軍的消息…嗯…」輕顰眉頭再次深鎖,仔細地閱讀書上內容。

「如何?」

「張遼!我定要把他千刀萬剮!卑鄙小人…」輕顰閱畢書函,登時怒髮衝冠,心胸裡的憤恨仿如山崩地烈,一發不可收拾。

「輕顰?怎麼了?文遠叔叔他…」子櫻被輕顰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花容失色。

「那卑鄙的傢伙,竟把『雪梅劍法』及『飛仙八十一陣』的秘密告訴曹軍!」輕顰的臉蛋通紅,仇恨不住地從心內湧出來。

「『雪梅劍法』? 『飛仙八十一陣』?這些是什麼東西?」子櫻不解地問。

「『雪梅劍法』,乃是當年我爹跟張遼一同悟出的絕世武功。『雪梅劍法』可分為『雪飄劍法』和『梅霖劍法』。張遼把『雪飄劍法』傳給了趙希,而我爹便把『梅霖劍法』傳了給我。他倆曾發誓,不會把劍招傳給外人的。而『飛仙八十一陣』,乃是張遼奉我爹之命,向司馬徽求得之兵法。奈何當年陳宮不諳當中玄機,才招致滅亡。此兵法在我加入掃街軍之時,已贈予楊軍師。多年來,我軍戰無不勝,乃是楊軍師及『飛仙八十一陣』之功…如今張遼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竟然…」輕顰咬牙切齒地道,她雙拳緊握,恐怕泰山也得被她握碎。

「如果曹軍知道『雪梅劍法』及『飛仙八十一陣』之秘密,那麼我軍便會…」子櫻想到這裡,臉色也登時變灰。

「事不宜遲,速赴許都!」輕顰話畢,便披起藍紗,朝門外奔了出去。

「許都……嘿!輕顰,我也跟你去!」子櫻聽見許都這個教她畢生難忘的地方,心內忐忑。




故此,輕顰和子櫻便帶著滿腔怒火,手執兵刃,朝著許都而去。究竟掃街軍是否自此走向滅亡?

話分兩頭,趙希自離開輕顰她們後,便暫留在許都城。一方面她希望可以藉此得到平靜,另一方面她不斷打聽張遼的消息。然而,她的兩個目的也未能達到,因為……

「趙希姑娘!趙希姑娘!」一把嘹亮的聲音大聲呼喊著趙希的名字。

「唉…又是瀧澤也。」趙希煩悶地道。

「看看我今天送你什麼?」瀧澤也敏捷地跳進房內,他手裡提著一個盒子,一副喜孜孜的表情。

「別煩我!」趙希面對瀧澤也的熱情,只報之以冷傲。

「是誰惹怒了趙姑娘呢?你看看這個吧,是我家鄉的美食呢,來嚐嚐看。你嚐過後,定必開懷大笑的!」瀧澤也細細地打開盒子,內裡的美點傳來淡淡清香。

趙希火光了,她一把推倒瀧澤也的盒子,盒內的美點便全跌在地上。「給我滾!這十多天來,你既沒有替我找到任何有關張遼的消息,反而天天來騷擾我!你知道你自己很討厭嗎?」一向溫柔賢和的趙希,如今竟破口大罵,可見她的心內是何等的焦急。

瀧澤也依然笑瞇瞇的,看來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半點愁緒。他蹲在地上一邊拾起那些美點,一邊喃喃地道:「其實…其實我早已打聽到張遼的消息了,只是我知道…若果我告訴了你,你便會去孤身犯險,所以我才…」

「真的?快告訴我!張遼…張遼他怎樣了?」趙希赫見張遼二字,立時趨前追問。

「曹操根本未死,一切只是他所設的計。張遼現在被關在夏侯惇的府中,由夏侯惇看守…」瀧澤也別過臉去,臉龐繃得緊緊,怎樣也掩飾不了他內心的傷。

「謝謝你!」話畢,趙希已急不及待的衝了出去。

望著趙希一次又一次的離自己而去,瀧澤也只得呆望著天空的浮雲,苦苦地笑道:「我所做的,只為你的一笑而已…或許我不應如此自私,你跟張遼才是一對…嘿嘿嘿…」

趙希、輕顰和子櫻三人恰巧也朝著夏侯惇府第而去,然而,輕顰跟趙希的目的卻異,究竟誰對誰錯?而子櫻重回許都,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雪絹仙子(六)

月黑風高,天色暗淡無光,星月不展。夜裡靜得鴉雀無聲,蟲鳴能聽。誰又會知道這乃是大戰前夕的先兆?

「唉…張將軍視我等小卒如手足,現在他卻落得如此下場…老天爺瞎了眼嗎?」夏侯惇府門外,一名守門小卒唏噓慨嘆。

「住口,小心你的頸上人頭不保。夏侯大人不許我們私下談論此事的!」另一位老兵喝令。

突然,一個身法如燕鵲般輕快的人,在不知不覺間竄到兩個守門卒身後,厲聲地喝問:「別揚聲,告訴我張遼所在何處?否則教你倆人頭落地!」

「是…是…他被關在『聚星居』。傲女俠,請…請饒小人一命!」小卒嚇得屁滾尿流,不住地哭求。

那女子迅即以劍柄重敲二人的腦袋,兩個小卒登時昏死過去。而她便朝著聚星居拔足潛進。

聚星居位於夏侯府的北園內,建在子櫻故居則,氣派堂皇,華屋美飾,盡顯夏侯家的霸氣非凡。那女子運用其如雪似霜的上乘輕功,不消片刻,已至聚星居門前。眼見門前有二員威風凜凜的將軍站崗,那女子未敢輕敵,稍稍停下步來;然而,那女子未有因此而驚惶,反倒是越戰越勇。她深深地吸一口氣,二話不說,便提起寶劍,趨前斬殺。

「飛霜漫漫!」那女子旋動著手中長劍,說了也不禁稱奇,隨著她如幻似虛的劍招,竟生起陣陣寒意。不知不覺間,天空中竟降下飛雪寒霜。如驚濤、如暴浪、如怒潮、如狂絮。只在剎那之間,二員大將還未及拔刀,便已赴黃泉。可憐的那二員大將,雖然依然矗立不倒,然而卻已化成兩具屍體。

她朝著木門一蹬,便闖進房內。房內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見一個男子臥在床上…

「爹…」

「希兒,快逃!」那男子聽見是趙希的聲音,登時揚聲大喊。

「太遲了!傲輕顰!」突然從那女子身後傳來一聲喝令聲,四周的燈光也隨之而亮起。房內臥著的當然乃是張遼,而那女子並非輕顰,卻是趙希。

趙希扶著張遼,步出房外。嚇見四周原來早已被曹軍埋伏,陣中更有十數名大將,殺氣教人窒息,叫陣之聲如獅吼虎嘯,令人顫慄。

「希兒,當心,曹軍之名將已齊集在這裡了。那獨眼的乃是夏侯惇,他身旁的是夏侯淵,還有許褚、徐晃、于禁、張郃、曹仁和樂進也在。我牽制他們,你趁機逃出去!」張遼在趙希耳邊喃喃地道。

「不!我要跟爹共存亡!」趙希豈是無情之人?她斷然拒絕。

「傲輕顰,你中計了!嘿嘿嘿…曹大人可在等著你呢!」夏侯淵大喊。隨著他的笑聲,一個傲氣不凡的男子從陣中走出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曹操。

「呵呵呵…你就是傲輕顰?果真是個美人胚子,我一直希望在滅了掃街後,把你納為妻妾。想不到今天我曹某人可先得到你呢!」曹操貪婪地竊笑道。

「還是曹丕曹大人英明,是他把假消息告訴子櫻,好等你來許都的。」于禁道。

「你說什麼?假消息?」趙希不明所以。

「曹賊,你果然未死!今天我來送你上路!」突然,從屋簷上傳來了一把清婉楚楚的聲音。

「好一個曹丕!」那邊廂,另有一把剛強的聲音大喊。

隨著這兩把熟悉的聲音而來的,乃是傲輕顰和子櫻。她倆從屋簷上一躍而下,立在趙希跟前。

「輕顰…」趙希喜見輕顰,只是心內惆然,張口無語。

「我跟你還需要用說話的嗎?」輕顰背著趙希,輕聲地道。

「對…雪梅劍法,很久沒有飲血了!」趙希悄悄地笑起來,這方是她十數天來,首次開懷。

那邊廂,曹軍嚇見傲輕顰及子櫻,登時方寸大亂,特別是夏侯惇。曹操卻依然強作鎮定,泛起淺笑。「唔…你是傲輕顰。那麼,你是誰?」

「我張遼的親女兒,趙希!」張遼豪邁地道,他的話不但令曹陣眾將震驚,也震撼著趙希的心靈。

「文遠的女兒,有趣有趣!嘿…」曹操竊笑著,不知他心裡又想著些什麼了。「人來,給我殺!」曹操一聲令下,眾將便揪出兵刃,燃起殺伐之火,夏侯惇府中將化作戰場。

「且慢!我有些事情得先問個明白!」突然,子櫻怒喝。

「子櫻,是何事?」夏侯惇問。

「究竟曹丕你是如何向我發放假情報的?」

「嘿…這個你還不知道?」此時,曹丕從曹操身後步出來,在他身旁還有一名女子。「子櫻啊子櫻,你的妹妹夏侯榆一直替你作曹軍的內應,你以為可以騙過我的雙眼嗎?她已經是我曹丕的人了,我的反間計如何?嘿嘿嘿…」曹丕譏諷著。

「子榆!你…你竟出賣了我?」子櫻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她的怒、她的恨,不比當日的輕顰輕。

「夏侯櫻,你是夏侯家的恥辱,而曹大人不單不計前嫌,更答應娶我為妻,我不得不作出如此選擇,你可別怪我!」夏侯榆冷冷地道。

「……」在旁的夏侯惇,無言以對,只默默望著子櫻。

「子櫻…」輕顰眼見子櫻身體不斷抽搐,心內不安地問。

「當日你等害死奉孝之時,我領悟了玉女劍法第十八劍。今天,我就要你先嚐嚐我的第十九劍─『玉斷情斷』!」子櫻從袖口扯下一條布條,縛在雙眼之上。她抽搐著的手變得沉寂…風靜了,空氣也靜止了。眾人屏息靜氣,未敢妄動。因當日奉孝死時,子櫻第十八劍的慘況依然留在眾曹將的心內,他們不敢想像子櫻的第十九劍會是何等可怕?

子櫻把全身的氣勁凝聚、燃燒、奔馳、匯流、分散,直至昇華是無極無相,無形無向。眾人皆被她的氣勁及怒濤嚇得顫慄不定,不少士兵更是被嚇得登時吐血而亡。

良久,輕顰及趙希的唇瓣泛起笑意,並繞到曹軍兩側,準備祭起那「雪梅劍法」。因她們深信子櫻的第十九劍是時候爆發了…

「夏…侯…榆…」子櫻喃喃地道…

 

 

雪絹仙子(七)

在同一個地方,同一月夜下,同一樣的人物,竟又再發生同一樣的事情。地點依然是許都,依然是明月當空,夜霧漫漫;對陣的雙方仍是子櫻跟曹軍

玉女劍法相傳乃是雪娥女俠所創,共有九式。而子櫻則憑著天賦而領悟了第十至十九式;第十八式是她在郭嘉墳前,以恨意入劍而悟出,而眼下的第十九式

 眾人也定睛凝視著子櫻,摒息靜氣,未敢妄動。夏侯榆更是連逃也不敢,她只一直顫抖抖,雙手不住拉扯著曹丕的衣袖。良久,也未見子櫻有任何動靜,子櫻已經使出了第十九式了。她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際,立在眾人身後。第十九劍到底是什麼?當眾人仍在百思不得其解時,卻突然傳來「嚓,!」數聲。眾曹將紛紛往夏侯榆望去,見她目光呆滯,身體顫慄不定,瞠目結舌,進入瘋狂之態;未幾,她的一把秀髮卻悄然落下,化成粉末

 

第十九劍,這就是第十九劍?子櫻的第十九劍不許人呼喊,也不許人呻吟。讓被殺的人在無聲無息間化成肉泥,其劍之快及狠,甚至是先見其行而後聞其聲;而且她每招每式之間也是準確而無誤,可見她出招之時,心內已平如明鏡、靜如止水;玉女劍法第十九劍,果真天下第一絕劍也。在場眾人絕不懷疑眼前的子櫻,可把在場眾人砍殺,故此他們紛紛走的走,逃的逃

 

「子櫻!」夏使惇大喊,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乃是鐵一般的事實。

 

「玉女劍法第十九式,無情入劍。姓夏侯的,我不殺你,是因為我對汝等無情,無愛也無恨。心已死,情已絕。輕顰、趙希,有緣再會!」子櫻冷傲地道,言語間不流半點神采;話畢,她便一躍而去,遠離這個凡世。

 

趙希見狀,急欲阻止,可是卻被輕顰抓著她的臂膀,搖頭道:「別追,從前她心內的恨,我明白;但她此際心內的是絕,只有她自己方明瞭。」

 

「也對,輕顰。風拂殘雲捲飄霜。」趙希徐徐運起內勁,其內勁登時在身內四處游走,身體發放著雪白寒光。

 

「霜淺紅梅降甘霖。」那邊廂,輕顰也有如靈鳥般舞起奉先魂,舞得醉人旖旎,卻又殺機陣陣,教人得冷汗直冒。

 

輕顰、趙希有如一白一藍的彩衣蝶,遊舞於陣前。雪飄劍之鋒芒吹霜飄雪,頃刻間,夏侯府變得霜雪四飛,一隻又一隻刺眼耀目的雪蝶,作出完美華麗的守備勢,教曹軍寸步難進;那邊廂,輕顰在趙希的雪飄劍掩護下,更是舞得動人悅目,她以輕盈婉約的步伐、巧如燕雀的身法,穿梭於曹軍之間;或衝殺、或迴擊、或直刺、或旋砍,有如梅花飛絮,讓曹軍無從招架,輕顰、趙希殺意雖未露,卻又教曹軍屍骸遍地,哭叫哀號之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保護丞相!」眼見輕顰和趙希節節進迫,曹軍傷亡慘重,夏侯惇卻仍然冷靜自若地命令眾將。

 

話畢,只見樂進和曹仁已擋在曹操和曹丕跟前,保護著他們離去。而其餘眾將,則一湧而上。徐晃、張郃和于禁出迎輕顰,他們以三人之力,方能牽制著輕顰那勢如破竹的攻勢;而夏侯淵和夏侯惇,則往趙希處斬殺。趙希一方面要保護張遼,一方面要掩護輕顰,如今還要面臨夏侯淵和夏侯惇的攻勢,分身不下。未幾,趙希漸見乏力,雪飄劍的光華也開始變得暗淡無光。

 

戰況對輕顰和趙希明顯不利,有云雙拳難敵四手;未幾,她們身上也添了些傷痕。

 

「喔」輕顰突然放聲大喊。

 

輕顰臂上,正正插著一支箭支。她未有為之而停下來,反而急忙按著右臂,單以左手執刀,繼續撕殺。趙希眼見輕顰漸漸敗下陣來,急得上前迎救。她以如霜似雪的步速,趨到輕顰背後,替她抵擋來擊。然而,顧此失彼,夏侯淵竟趁趙希分身不下之際,拿下了張遼。

 

「趙希!還不停下手來?否則要你爹好受!」夏侯淵以刀架著張遼,大聲喝令趙希和輕顰停手。

 

趙希眼見張遼被抓,她雖氣上心頭,也無可奈何,只得放下兵刃

 

「夏侯淵,快放了他!」趙希破口大罵。

 

「希兒,別管我,快走!」張遼那忍心趙希為自己而受苦?他放聲怒吼。

 

正當趙希、輕顰和曹軍對恃不下之際,事情卻突然起了微妙的變化

 

「蓬!」的一聲,突然不知從那裡來的一陣煙霧,籠罩著整個夏侯府。四野頓時變得一片白茫茫,伸手不見五指。曹軍眾將不禁失了方寸,慌得不分敵我,自傷殘殺。但這頓突如其來的白煙,卻未有令趙希和輕顰膽怯,只因她倆早已心共一竅,吐同一息。在茫茫白煙之間,她倆反而來得得心應手,穿梭於曹軍之間,有如進入無人之境,殺得更是清脆,更是狠快。

 

「別戀戰,快跟我走!」正當輕顰和趙希殺得性起,從白煙的另一方傳來了一把聲音,喝止了她們;說時遲,那時快,未待她倆回身探首,一道輕若雲飄、柔如鬼魂、冷似冰霜的身影,早已把她倆用力一把挾著,強帶離夏侯府

 

「嗯輕顰?」趙希徐徐張開雙眼,眼前的乃是輕顰。趙希繼而放眼四看,嚇然發現自己已身在客棧之內,她頓時大感不解。

 

「趙希,那人是誰?」輕顰扶起趙希,細細地把她的髮鬢掃揉著。

 

「那人?

 

「那個把我倆從夏侯麼帶走的人,他剛才還一直伴在你身旁的。」輕顰笑語。

 

難道是他?他在那兒?」趙希心思裡突然憶起一個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方一憶起,便已襲上趙希心頭,她不禁四望。

 

「他在半個時辰前已經離開了,他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封書函給你。」輕顰把書信遞給趙希。

 

趙希一把從輕顰手上搶過信來,凝望著信上的字跡,果真乃她心內憶起的那人,心內頓然泛起陣陣感傷

 

「趙姑娘,

 

中土的語言我不太懂,但希望你會明瞭吾意。從前我還未敢接受這個事實,但剛才當我伴在你側的時候,從你的口裡不斷聽到那人的名字,我便知道在你心內,便只有那人。趙姑娘雖是我心內唯一鍾情之女子,但我知道只有那人才能給你幸福。我現在便去夏侯府把那人救出來,免你肝腸寸斷。曹軍也許會追殺你們,你倆可到敝莊暫避。保重!

 

瀧澤也字」

 

趙希凝望著這道書函,文字既不美觀,用字也不華麗;可是卻字字直入她的心腑,句句激盪她的心田。怎麼這個瀧澤也所做的事,也總是要朝著趙希而來?趙希由討厭這個人,至現在為了這個人而擔心,為這個人而牽掛,為這個人而感動,為這個人而淌淚,一切一切也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也如此的微妙

 

「趙希,當心!街道上有曹軍!」突然,輕顰嚴肅起來,喝令著趙希

 

 

雪絹仙子(八)

輕顰身上的箭傷雖不至骨骼,卻也非輕;而方才一戰,趙希也戰至筋疲力竭,此際合二人之力,也難以跟曹軍的追兵相抗。故輕顰未敢妄動,只得隔著窗子,視察曹軍動靜。

「輕顰,外面情況如何?」趙希把雪飄劍緊緊架在胸前,一副劍拔弩張之勢。

「外邊曹軍大概有三千多…」輕顰回答趙希之時,雙眼一直離不開窗外的情形,香汗淋漓。

「三千多兵士而已,何以足懼?」趙希輕輕嘆了口氣,緊張的情緒也登時舒緩下來。

「即使再來一萬士兵,我也視作等閒;但此次領軍的乃是許褚、張郃和徐晃,以我倆現在的情況,恐怕…」輕顰輕輕咬著唇瓣,眉宇淺鎖,默然沉思著。

「那我們是躲是逃?」趙希也隨之而著緊起來。

「看來只有聽那姓瀧澤的話,到他那裡去暫避好了!」輕顰笑道。

「啊!你…你看過他寫給我的信?」趙希訝異地嚷道。

「沒…沒有!是那傢伙寫信給你的時候,很多字也不會寫,因此他便跑來問我。所以這封信的內容我大概也知道…嘻!」輕顰竊笑著。

「你…唉,算了!你走的動嗎?」趙希無奈地苦笑。

「我想此次不用輕功,我倆也可逃之夭夭了。嘿嘿…你看看這個!」輕顰拿出一個黑色的小布袋,不住地搖動著它;她的臉上流露出充滿信心的表情。

「這是…」趙希大惑不解。

「這個是那姓瀧澤留下的…嘿嘿,他對你真是關懷備至!」輕顰俏皮地笑道,她把玩著那個布袋。

「輕顰!那麼還不動手?這個東西怎麼用?」趙希被輕顰氣得臉如紅袍,老羞成怒。

「那傢伙叮囑我,只要把它拋到空中便成!噓…嘿!」輕顰迅即解開布包的繩子,用力把它擲到窗外。

說了也不禁稱奇,一道銀光從那布包瀉出,有如流星之光,燦爛悅目。當布包到達天空中的最高處時,它的銀光漸漸化成奪目熾熱的金光,教許都由黑夜走向黎明。在許都的每個兵士、每個百姓,無不驚醒、無不訝異,紛紛跑出室外。金光在黑夜的映襯下,化成一位沐浴在黃金河上的女神,或許是祂身披黃金絲織造的袈裟,其目光祥瑞,盤膝而坐,仿如日光般照耀著大地;下界的凡人無不伏地就拜。

「那…那是什麼?」趙希對眼前如此奇跡也感到嘖嘖稱奇,張得大大的眼珠子裡滿是那金光閃閃的神光。

「那個大概是倭國的卑爾呼女神吧。趙希,別發呆了,走吧!」輕顰輕拍趙希的肩,著她趁著曹軍分神之際,從房門竄逃。




正當輕顰跟趙希在燎原黑夜中奔走之時,那邊廂,在夏侯府陰沉的囚牢內,正困著兩個非一般的囚犯…

「小兄弟,聽他們說你是來救我的,對否?」囚犯的其中一人,正是張遼。由於張遼孔武有力,內力雄渾,故此曹操命人以寒鐵所鑄的鎖,緊緊地鎖著他身上的每處經脈,教他無法運氣調息,也無法發勁。張遼倒不是味兒,對身旁的一個小伙子生趣。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瀧澤也瞟了張遼一眼,心內泛起醋意。心中卻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子,雖然看來年屆四十有多,但臉上卻依然英靈武勇,其氣魄剛強教他不禁窒息。

「倒是名硬漢子呢!是為了趙…」

「別瞎猜!」瀧澤也大喝,打斷了張遼的話。他的喊聲,也驚動了獄卒。

「張大哥,這傢伙看來是黃巾餘黨罷。他竟敢單槍匹馬在夏侯府作起什麼幻術來,算他倒運,給他遇上了司馬懿大人,所以他現在便被關在牢囚中了。」一名囚卒走過來,對張遼恭敬地道。

「原來如此…單槍匹馬闖夏侯府?哈哈哈…好!好!如果現在有酒,我張文遠定要敬你一杯!對了,小兄弟你姓什名誰?」張遼惺惺惜惺惺,對瀧澤也敬佩不已,不禁連聲叫好。

「瀧澤也,倭國人士。」

「倭國!怪不得會那些幻術把戲了…對了,你成了親沒有?」張遼問道。

「還沒有…」

「我有一女兒,生得清秀可人,且文武雙全,跟小兄弟年紀相若。而我跟小兄弟一見如故,不若老夫作個媒,把我這個女兒嫁給你,如何?」張遼笑曰,心頭裡快慰得很。

「你已經有一個女兒了?」瀧澤也聽見張遼此番話,內心的怒火登時湧上心頭。心裡暗怒道:「這混蛋的女兒跟趙希也差不多年紀了,竟還跟趙希糾纏?定是這傢伙騙她的,可惡!」

「對,是我的亡妻替我誕下的女兒,現在已經年屆十八。多年來,我張文遠也只保護奉先的遺孤,一直未有對我這個女兒盡過半分父親的責任。我也許難以重見天日,故此希望小兄弟你能代我照顧她…求求你,答應我吧!」張遼提到趙希,英雄眼裡的淚花便悠然而下。

「…你…好吧,我答應你…」瀧澤也本來心頭有著滿腔的怒火,滿腦子的疑問;但當他聽見眼前這個慈父的一番話,卻教他頓時覺醒過來。他清楚知道眼前的這個張遼,確是位頂天立地的好漢,怪不得趙希會為他著迷。瀧澤也心頭雖痛,卻也得強忍著那份傷而承認失敗。「嘿...只要能天天看見她的笑臉,倒是值得...」瀧澤也喃喃地道。

「謝謝你,小兄弟!不,我的好女婿!哈哈哈…你是繼奉先後,第二位令我想跟你痛飲千杯的人呢!」張遼大喜,仰天而笑。

「不過…相信我倆也九死一生了,你的重托,也許我要來生才能做到了。唉…」瀧澤也愁眉不展,無盡唏噓,他所求的,只是能在死前,讓他多看趙希一眼而已。

「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死又有何足懼?」張遼斥喝。

「我非貪生怕死,只是心內希望可再見那人一面而已!」瀧澤也嗟嘆。

「啊?女婿心內早有意中人?」

「是,她是我見過的,最美麗、最動人的女子。她善良、她溫柔、她重情義…是個好女子…」當瀧澤也憶起趙希時,眼光內總是泛著淡淡柔情。

「看來女婿的心上人比我的女兒不徨多讓呢,老夫若有機會,倒要見識見識!」

「……哈哈哈…只有你這樣的英雄人物,才跟這種好女子匹配…哈哈哈…」瀧澤也心內的酸,只有他自己方明瞭。他仰首凝望著無盡的天際,皎皎的月光之下,趙希此際是否也在望著月光?

 

 

雪絹仙子(九)

一人身在牢獄之中,另一人則在黑夜下亡命狂奔。靜月皎皎耀窮蒼,繁星炯炯寄相思。趙希誠然仰首觀月,兩眼只輕輕張開,有如絲細髮般,但眼光裡卻深藏淡淡思潮…

趙希帶領著輕顰穿越重重樹林林蔭,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一陣怡人清心的嫩竹清香撲鼻而來…

「嗯…想不到許都城內也有如此秀氣的地方呢!」輕顰深深吸一口清香,心情登時變得寧靜閒適。

「已經到了…」趙希喃喃道,只見她眉宇間隱著淡淡愁思,雙唇欲語無言。

「不消說我也知道了,你看看!」輕顰掩著唇,指著門前的一片泥地不住竊笑。

只見泥地上寫滿了字,就像孩童以竹枝在泥地上學習寫字一樣。所不同的是,地上的字雖然密密麻麻,但卻只有兩個字─「趙希」。

「嘿…我終於明白了…」輕顰笑語。

「你明白什麼?」趙希臉上泛起桃紅,兩眼輕輕合上。

「為什麼那傢伙什麼字也不會寫,卻只會寫你的名字。嘻嘻…」

「別再揶揄我了!快進去!」趙希火光了,一把拉著輕顰進屋內。

室內雖然漆黑一片,卻傳來陣陣竹香。黑暗的環境倒是難不倒輕顰,她不消半刻,已經點起了燈。屋內雖然未有寫滿趙希的名字,卻有一尊木雕立在桌子上。此尊木像乃是仿一個女子體態而雕,旖旎動人,可是臉蛋部份卻是模糊不清。然而,不消說,誰也知道這是為趙希而雕的了。輕顰定睛凝視著這雕像,看得出神,眼裡滲露著點點懷緬之思。

「輕顰,輕顰…你怎麼了?」趙希輕拍輕顰。

「沒…沒有什麼…」輕顰背過趙希,不讓眼裡的淚花跌蕩而出。

「你認為你可以騙到我嗎?每次當你想起依胥時,便總是這個老樣子!」趙希殷切地問。

「嗯…依胥也曾為我雕了一尊木像的…手中半塊木,心內萬縷情;雕者心思遠,朽木勝瑤瓊。」輕顰即使再如何堅強,也敵不過那藏在她心底深處,對依胥的點點回憶、絲絲情根。每當想起依胥之時,眼眶裡的潤濕便會隨之而來,總教她變成了個淚人兒。

「手中半塊木,心內萬縷情……嗯…」趙希聽罷輕顰的一席話後,細細地察看手上的木雕,心內不禁泛起陣陣漣漪…




不經不覺,她倆已經折騰了一整夜,輕顰和趙希的身心已是筋疲力竭;趙希更是力心交悴。在如此秀氣迫人的竹林居內,她們暫時得到片刻的平靜,二人雖然互倚而坐,卻是默然。良久,趙希按捺不了,她輕聲嚷道…

「輕顰…」

「什麼事?」

「我倆待在此地也非上策,不若你先回三江,跟武藏和楊軍師商討對策;而我則留在此,打探消息,如何?」趙希道。

「……唔…但是…」輕顰遲疑,眉頭登時深鎖起來,在她心內看似有什麼疑慮。

「你還遲疑什麼?別無他法了,現在只有楊軍師才可把他們救出來!」趙希著緊地嚷道。

「你得答應我,不得做出令我擔心的事來!」

「…當然了!事不宜遲,你還是連夜離去吧!」趙希連聲允諾。

「……」輕顰黯然回眸,或許就是她太清楚趙希了。她心內戚戚然,帶著憂惜之心而去…

趙希又豈會捨得了輕顰?她避開輕顰的目光,整夜也未敢正視她。只因她知道她自己的眼神騙不過輕顰,而且若她靜留在輕顰的眼波裡,她的心定必軟化下來。




是夜,趙希的身心雖已力竭筋疲,但她也無心就寢。苦苦追尋多年的父親,就只是為了一個真相,以解多年來心內的鬱結;奈何此際卻是大敗而回,而張遼更是生死未卜。當趙希為張遼的事而苦惱時,她的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桌子上的木像。一股熱燙的暖流登時襲上心頭,也直湧上兩道顰眉淺鎖之間;趙希心內波濤拍岸,亂得不成陣子。隨著皎月投影在她的冰肌如霜的臉龐上,她的兩瓣唇輕輕的吐出一個名字來:「瀧澤也…」




不經不覺,那天趙希大鬧夏侯府,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不知曹丕心內生的是何詭計,只見他每天也坐立不安似的,眉頭深鎖;午時,他定必到牢房探看張遼,但卻未有對張遼說過半句話。終於在第四天…

「曹大人,有書函送來!」曹丕的近侍三步拼作兩步的奔來,急得汗流浹背。

「嗯!快給我!」曹丕驚喜,立時奪過信來,一把撕開便讀。只見他邊讀邊快,嘴邊泛起笑意,教人心寒。

「曹大人,有何好消息嗎?」

「哈哈…那送信的何在?」曹丕問道。

「在此!」突然從門外傳來了一把清脆婉約之聲,揚聲嚷道。隨聲音而來的,乃是個身披雪絹霜紗的俏仙子,不消多說,此女乃趙希也。

趙希之武功果真非同凡享,進出曹府如入無人之境。她的突如其來,曹軍兵士們未敢鬆懈,立時劍拔弩張,情況一觸即發。

「哈哈哈…趙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曹丕冷笑道。

「曹賊,別假惺惺!我來是跟你談判的。」趙希的臉繃得緊緊的,冷若冰霜。

「哈哈哈…你為何不跟我父親談,卻來找我?」

「哼!曹操奸,但其子曹丕更奸。曹軍兵權早已在你掌握之內,弒父與否,只是時間的問題吧!曹大人!」趙希狠狠地怒視曹丕。

「胡…胡說八道!」曹丕的心事竟被趙希一語道破,他登時給嚇得冷汗直冒,膽顫心驚。

「廢話少說,只要你把我父親和瀧澤也交出,要宰要剮,釋隨尊便。」

「好!趙姑娘之傲骨不讓鬚眉,果真是女中豪傑!」曹丕讚嘆。

「至少比你更具人性。」趙希冷嘲。

「哼…吾乃憐香惜玉之人,又豈會忍心傷姑娘半分呢?若趙姑娘願意…」曹丕冷笑。

「無恥!」趙希破口大罵,眼光裡露出不屑之色。

「姑娘請別大動肝火,我曹丕豈是個無恥小人呢?我絕不敢沾污趙姑娘之清譽呢!」

「別再跟我耍花樣了,你是何許人,我心內明白。快說出條件來!」趙希怒喝。

「爽快,我要『雪梅劍法』和『飛仙八十一陣』,還有…北宮靖瑜。」曹丕道。

「你……為何要得到香香?」趙希咬牙切齒,此際她怒不可遏。

「只因我的弟弟曹植對靖瑜日思夜想,寢食不安,我身為人兄的,見了也心痛呢!唉…」曹丕惺惺作態地道。

「哼…你是要挾持香香來控制曹植吧;要我擄走她,恕我無能為力…」

「那…那麼『雪梅劍法』和『飛仙八十一陣』…」曹丕心底內的野心一次又一次被趙希揭穿,很不是味兒。

「……」

 

 

雪絹仙子(十)

「張將軍,張將軍!」在此不見天日的牢獄內,傳來了一把吵耳的叫嚷聲…

「小剛,因何叫囂?」張遼徐徐張開眼蓋。

「那…那個趙…趙…趙希姑娘…她…她…」小剛氣急敗壞,不斷喘息著。

「趙希?趙希她怎麼了?」瀧澤也方聽見趙希之名,登時著緊得快要衝開鎖鐐。

「她隻身跑來曹府,跟曹丕曹大人交涉…」

「什麼?她現在怎樣了?」瀧澤也急得打斷了小剛的話,張遼也臉泛慌張。

「她全身而去了,放心吧!」

「吁…曹丕不會善罷干休吧?」張遼道。

「對…曹丕對她做了什麼?」瀧澤也驚訝大喝。

「曹丕大人向她提出了些條件,以交換你倆的命。」

「那是什麼條件?」張遼再三問道。

「這個我便不知道了,曹大人故作神秘似的…」小剛道。

「身為我張家的人,絕不會做出不忠不義之事的,我相信希兒…」張遼閉眼笑道。

「張家之人…希兒…」瀧澤也心頭一酸,兩眉輕鎖。

「那麼小人告退了…」小剛匆匆溜走。

瀧澤也沉然,心內的一道鬱氣令他垂首輕嗔;他的心底雖有話語千遍,但妒嫉之心令他欲語無言…

「賢婿,在牽掛著我女兒嗎?」張遼問。

「你別跟我開玩笑吧!」

「呵呵…難道老夫看錯了?你還在想著你的心上人吧?」張遼笑道。

「嗯…不知她是生是死…」瀧澤也眼光裡流露黯然神傷之愁容。

「好一個用情專一的漢子,我也不應強人所難了,大概是我家女兒跟你緣薄吧!」張遼笑道。

「嗯…」

「瀧澤也,老夫另有一事相求。」張遼突然嚴肅起來,喃喃地道。

「但說無妨,即使要赴湯蹈火,我也會辦到。」瀧澤也欣然應允。

「吾不忍睹希兒為了老夫而受曹賊利用,故此我打算賭一把…」

「你的意思是…」瀧澤也不明所以。

「我倆一起殺出去!」張遼壯志昂然地嚷。

「說得好,怎麼兩個男子漢,竟要一個女子來救?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瀧澤也定當配合!」瀧澤也義氣凜然地道。

「果然是一條好漢,就在今夜行動吧…」張遼輕聲道。




是夜月黑風高,萬里無雲,只有陣陣寒風襲來,教人心寒。大牢內,張遼和瀧澤也早已作好準備,靜待那個人的到來。當三更已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趨張遼而來…

「你終於來了!」張遼笑曰。

「張將軍,一切已經就緒,兄弟們也早已埋伏好了…」小剛解開張遼和瀧澤也的鎖鐐。

「小剛,請受我張文遠一拜!」張遼對小剛捨身以助之恩,感激得伏地便拜。瀧澤也也隨之而拜。

「張將軍,別這樣。你的知遇之恩,就讓我小剛今天報吧!時間無多了,張將軍還是盡速離去吧!」小剛赫然挽起張遼的臂膀。

張遼帶領著瀧澤也,在小剛的幫助下,輕易便逃出大牢,朝著夏侯府的側門奔去。正當他倆穿過荷花園時,一隊身披銅甲的士兵,從黑暗中疾走出來,擋在張遼跟前…

「張將軍,別來無恙?」領兵的將領喝道,他不是別人,正是夏侯淵。見他手執長戈,殺氣騰騰,怒目相向。

「妙才,你並非我的對手,快退下!」面對夏侯淵的威武氣魄,張遼依然未有懼色,且戰意更是激昂。

「那麼我可是你的對手吧?文遠老弟。」在夏侯淵身後,傳來了一把雄渾有勁的聲音。

「元讓兄,汝等竟以眾凌寡,還算是條好漢乎?」張遼厲聲大喝,赫見敵方陣中竟有夏侯惇在。張遼雖仍然強作鎮定,但心底裡卻是膽顫心驚。

「好,若文遠兄能擊敗我等二人,我軍絕不阻撓!」夏侯惇道。

「張前輩,這個叫妙才的大個子便由我來對付吧!」瀧澤也背靠著張遼,在他耳邊輕聲道。

張遼、夏侯惇和許褚,可謂曹軍三大名將,三人的武功更是在伯仲之間,等閒之輩絕對難以接近他們半分。是夜張遼跟夏侯惇之戰,單是二人刀刃相接時所生的火舌,便教在場眾兵士聽之而耳鳴、觀之而目紊、感之而窒息。張遼力氣在夏侯惇之下,加上他傷患在身,若跟夏侯惇久戰,必定對己不利;故此他故意朝著夏侯惇的右邊急攻直刺。那邊廂,夏侯惇也是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他面對著張遼,倒也得沉著應戰。

張遼那斷流劈石的攻勢,一浪接一浪地朝著夏侯惇的腦門砍去;而夏侯惇則操起長戈,擋駕來擊。二人之兵刃有如雙龍互噬,直教天也動、地也搖。想不到夏侯惇倒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當張遼朝他的右邊攻擊時,張遼的連轟卻佔不了優勢,反是被夏侯惇一記反擊得手,正正刺在張遼的腿上。夏侯惇的內勁不容小覤,張遼腿上的傷口應聲皮開肉綻……

「噫…好傢伙!」張遼怒呼,他的身體雖痛不堪言,但他依然面不改容,氣勢絲毫未減。

「哈哈哈…文遠兄,你以為我右眼瞎了,便朝我右邊攻擊?愚蠢!」夏侯惇傲笑。

「可惡!」張遼怒道。

「文遠,納命來!」夏侯惇得勢不饒人,立時朝張遼處衝殺,給他最後一擊。只見夏侯惇勁如猛虎,勢如蛟龍。他以雷厲風行之步法,未留半分虛位,便已殺抵張遼面前。眼見張遼命繫一線。在場眾將皆驚訝萬分,瀧澤也不禁驚喊。但此際,張遼卻臉泛笑意,滿懷殺意地怒嚎一聲:

「飛霜鳳凰斬!」

想不到張遼竟還有此一著,他的刀刃應聲而發出陣陣寒光;風冷、刀冷、心更冷。當寒風趨於激烈、趨於蝕骨之時,是什麼奇蹟?它竟化身成浴霜鳳凰,直撲夏侯惇的心房,無人能擋,也無人可躲,夏侯惇應聲倒下,蝕骨深寒的寒光,把他的血液也給凝止,如此無匹的寒氣,可謂無敵於天地。二將已然高下立見,勝負已分…

正當張遼運氣調息之時,他忽聽見夏侯淵的喊聲:

「你這小子,受死吧!」瀧澤也始終不是夏侯淵的對手,三招兩式之間,便已節節敗退,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夏侯淵殺得性起,其長戈更是如狼似虎,招招殺著。夏侯淵把瀧澤也迫得無路可逃,眼下乃九死一生之勢。正當夏侯淵跨在瀧澤也身上,高舉長戈,正欲全力一砍時;說時遲,那時快,張遼竟奮不顧身地往瀧澤也身上一撲,長戈便狠狠地插在他的背上,登時血如泉湧…

「唔…..瀧澤也,快拾起刀,往他身上砍!」張遼以筋肉夾著夏侯淵的長戈,此情此景,教夏侯淵赫得目定口呆,一時不知所措。瀧澤也也嚇得不住顫慄…

「快砍他!蠢才!」張遼厲聲喝罵。此時,瀧澤也方定過神來,他以疾風之勢,拾起地上的長刀,朝夏侯淵心臟直刺,不知是從何而來的勇氣,夏侯淵不及閃躲,刀口便已深深的刺進他的胸懷之內…

眼見二員大將相繼倒下,而曹兵們眼見張遼已然奄奄一息,竟乘此機會,欲一哄而上…

「誰敢在本將軍面前撒野?」張遼的戰意依然不死,他盡用最後一口氣強站起來,仰天怒嚎一聲。張遼果真無敵,即使身死,其氣魄、其威武、其英靈,也是天下無雙,絕世無匹。曹軍眾將那敢放肆?他們倒是被嚇得屁滾尿流。

張遼無比堅毅的戰意,深深感染了瀧澤也,能跟如此神將並肩作戰,真乃不枉此生。瀧澤也把張遼背負在肩上,一步一步地踏出夏侯府。瀧澤也未有懼怕,也未有驚惶;帶著張遼的盼望,背負著對趙希的思念,張遼的殺意便有如寄身在他身上,勇冠無匹,英豪絕雙。




月色為了張遼而變得黯淡,孤鴉也為張遼而悲啁。瀧澤也負著奄奄一息的張遼,奔至河畔…

「也…也…」張遼嗚咽道,他緊拉著瀧澤也的衣袖。

「張前輩,請振作啊!」

「嘿…死有何足懼?我…我終可跟奉先痛飲一場,痛快…痛快…」

「如果你死掉…那麼…那麼趙希怎麼辦?」瀧澤也激動起來。

「也…請你答應老夫一個請求…」

「前輩,請說,瀧澤也定當盡力去辦。」瀧澤也應諾。

「我心中牽掛的只有我的女兒,求…求求你好好照顧她…」

「好,我答應你!但你女兒叫什麼名字?」瀧澤也一把答應。

「…希…希…」張遼哽咽,訴盡他在人世最後的一句話,一顆明亮的星晨便就此殞落;一代英雄,便隨呂布而去了…

「張…張希?」

瀧澤也望著張遼的屍體,不禁肅然起敬,天下間當稱英雄者,唯張遼文遠耳。瀧澤也心內煩亂不已,他眼中此刻想到的,就只是一個令他夢迴魂牽的名字─趙希。

 

 

雪絹仙子(十一)

天色蒼蒼,旭日被層層雲霧掩蔽,似是暴雨將至,路上行人也得匆匆回城。走了多天的遠路,趙希終於回到三江城郊。有云骨肉心相連,趙希在這幾天內,心緒總是戚戚然,心房偶爾的一陣刺痛鬱悶,教她的顰眉蹙然難抒。

「趙希姐姐,趙希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啊!」一個小女孩抓著趙希的衣裳,興奮地呱呱嚷叫。

「小詩…」趙希登時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她輕拍小詩的頭。

「嘻…我先去告訴輕顰姐姐了,她知道你回來,一定不會再發愁呢!」小詩說罷,便一蹦一跳地朝城樓跑去。

「三江城…」趙希喃喃地道。

宏偉浩然的三江城,正正矗立於趙希眼前。此際的三江城,對趙希來說卻是那麼遙遠,那麼陌生,那麼不安。她慢慢地步進三江城,步伐竟是如斯沉重;趙希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事物。穿過市集、拐過大街小巷、踏過木橋,趙希立於三江城樓之下。沿路上,趙希害怕、趙希擔憂、趙希猶豫,究竟她應該如何面對三江百姓?如何面對掃街眾兄弟?如何面對靖瑜?如何面對……輕顰?

「已經回到三江城了,怎麼還不進來?」從城樓上傳來一把清脆玲瓏的聲音。

「靖瑜?」趙希探首仰望,只見立在城樓上的,正是北宮靖瑜。

兩道城門徐徐打開,城門後有一人策馬而立…

「輕顰!」趙希嚇見城門後的,正是傲輕顰。

「希!」輕顰見趙希回來,她已經不再需要任何說話,她三步拼作兩步,趨到趙希跟前,把滿腔的情感寄託在擁抱之上。

趙希垂然把臉兒依在輕顰的肩上,但她的心卻難以抒懷,她的雙眼只凝望著那不著邊際的遠方;那邊廂,雖然擁抱著的是故人,但輕顰心內戚戚然,懷中人竟是如斯陌生…

「怎麼你突然回來了?」輕顰在趙希耳邊問道。

「…我…」

「嘻…只要你平安回來便足夠了!」輕顰合上眼睛,狠狠地緊擁趙希,唇瓣輕泛笑靨。




冷月當空,夕間一片清明,三江城樓內早已夜幕低垂;唯有議事廳內,武藏、楊軍師、輕顰、靖瑜和趙希正在商討大事,過了數個時辰,雖集眾人之力,卻依然未有半點良策。趙希納悶,心內亂得不可開交,故此她漫漫步出議事廳,在外輕抒一口氣,以解心內的愁思。仰首靜憐夜空中的孤月,誰又知道在月光映照下的他方,瀧澤也卻在埋葬張遼的屍體?

「希,你在想些什麼?」

「輕顰?」趙希驚醒過來。

「怎麼一人在此悶悶不樂?」

「不,我只想乘乘涼罷了。」趙希笑道。

「別再為你爹之事擔心了,如果最後武藏他們想不到良策,我和香香也會跟你殺到許都,把你爹救出來!」輕顰輕拍趙希的肩,笑道。

「謝謝你,輕顰。別為我的事擔心了,你還是快進去議事廳吧!」趙希婉然笑曰。

「嗯,你也別再站在這裡了,小心著涼啊!」

「嗯…」

趙希望著輕顰離去,此時此刻,她紊亂的心裡終於得到一絲清晰的思緒。眼見大家也苦心思量了一個又一個時辰,卻仍是空無半點計策;而武藏和楊軍師,更是顯得為難,要以掃街軍的子弟,去冒險拯救一員敵將,確是於理不合。而令趙希下定決心的,卻是輕顰方才的一句話,趙希又豈願見到輕顰、靖瑜跟她再闖許都?




三江城內的路途又豈會難倒趙希?她以如雪似霜的步法,不消片刻,便已闖進楊軍師的房間。當趙希踏進楊軍師的家門,想不到他的房內,卻竟然未見典籍滿居,甚至連丹青也未見半幅,趙希好生奇怪。

趙希仔細地摸索每一個角落,甚至是床塌下、屋樑上、瓦上,也被她翻箱倒篋地找遍,卻一無所獲…

「唉…難道飛仙八十一陣並非藏在家中?想不到他的府中竟然連一本典籍也沒有。」

「典籍?藏於吾腹矣!」突然在趙希身後傳來了一把聲音…

趙希轉身,竟發現武藏、楊軍師、輕顰和靖瑜已經站在門外。輕顰未敢正視趙希那充滿問號的目光,只別過臉去。

「趙希,就是因為你跟張遼的關係,所以我才一直未有重用你。是次行動,乃是輕顰向我多次請求,更以性命擔保,我才派你刺曹…你太令我失望了!」武藏怒罵。

「輕顰…」趙希定睛望著輕顰,此際她心內紊亂一片,往昔在她無助之時,輕顰必會捨身助她的,但此際,輕顰卻只垂首無奈…

「早些時候,我收到曹軍情報,你竟通敵叛國,私通曹賊。本來我還半信半疑,但現在人贓俱獲,你還有何話說?」武藏厲聲怒喝。

「……」趙希默然。

「趙希,其實我早已在你身邊派了一個探子監視你,向我們每天報告你的情況;但我們這數天已經跟他失去聯絡。相信你也已經得釋他的身份,把他滅口了吧?」楊軍師道。

「探子?難道…」輕顰和趙希驚訝。

「是一個倭國人,名曰瀧澤也,他是武藏在倭國時的朋友。」楊軍師慢慢地道出一個令人訝異的名字。

「瀧…瀧澤也?是瀧澤也…」眼前的這個事實太殘酷了,趙希的耳朵在鳴,瀧澤也的名字在她耳內盤旋,教她的心在崩潰。一陣陣的冷鋒直刺心腑,侵蝕她的骨骼,教她痛心、教她斷腸。

「哈…哈…我已無話可說,那個瀧澤也的確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趙希的唇間展露出淡淡笑痕。

「楊軍師,當如何處置她?」武藏問道。

「按掃街軍法,叛國者,誅!」楊軍師厲言大喝。

「希姊姊…」靖瑜激動地嚷道,她的淚早已脫眶而出。

「……」趙希凝望著輕顰,二人相對卻無語。

「讓我來親手把她處決!」突然,輕顰放聲嚷道。眾人想也想不到,輕顰竟在此刻如此冷漠,忍心解決趙希。任誰也目定口呆,猜不透輕顰心裡在想什麼。

「姊姊…」靖瑜訝異。

「死於你的刀下,是上天對我的恩賜!」趙希冷笑。

「隨我來!」輕顰話畢,二人便以輕如燕雀的速度躍到屋外。靖瑜欲跟隨她倆而去,但被武藏阻止。

「輕顰會不高興的…」武藏喃喃道。




輕顰和趙希二人奔至三江城的城樓上,寒風悄然刮起,月色黯然消逝。輕顰以冷若寒風、傲似孤霜的目光,狠瞪著趙希。

「拔出你的雪飄劍,若你戰勝了我,你便可離開這兒!」輕顰亮出她的奉先魂,凝神而待。 「拔劍,否則別怪我刀下無情!納命來!」輕顰大喝,她以無雙疾行,剎那間便已趨至趙希面前。趙希驚魂方定,未及拔劍,只得俯身避過…

「輕顰,且慢!」趙希呼喊。

輕顰的刺擊如谷中飛雁般輕柔,也像獵鷹撲兔般狠快,趙希也不得不亮刃還擊。當雪飄劍跟奉先魂短兵相接,發出震耳欲聾的劍嚎,仿如天雷動,海濤捲。昔日呂布跟張遼所創的雪梅劍法,想不到竟會造就今日的大戰。

「梅花笑落霞!」輕顰抱劍俯身,渾勁縱橫,乘趙希踏步之時,隨著柳葉飄絮側身往趙希刺去,以七分巧勁,三分刀氣,衝破趙希的防守。在此千鈞一發之際,趙希一躍而起,在半空中淺蹬輕顰刀背,把她的刀氣削走;豈料輕顰早已知她有此一著,輕顰的左拳已蓄勢待發,一把擊在趙希大腿上。趙希的腿雖被擊中,但她仍未有倒下,她以右腿挪開輕顰的拳,左腿便接一記直蹬,狠狠地擊在輕顰的額上。由於趙希內勁非凡,輕顰登時跌至老遠…

「好!」輕顰輕拭額上的血,不住讚嘆趙希。

「輕顰,為何你的招式好像跟平日不一樣的?」趙希感到奇怪。

「廢話少說,看我的梅花甘霖!」輕顰未有停下來,她忽地趨前,一股狠勁便疾走至趙希跟前…

趙希跟輕顰戰了不知多少個回合,輕顰使盡渾身解數,卻未能傷趙希半分;反而被殺得落花流水。如斯大戰,卻已然早已大局而定,高下立分。雖然輕顰的攻擊每每落空,但她卻依然戰意高昂,非把每一招一式盡出不可。不經不覺,二女之戰已把旭日喚出…

「停手吧,輕顰!」趙希嚷道。

「為何停下來?嗚…我還有最後一式…」輕顰的一把長髮染著鮮血,她的兩臂不知有多少道血痕。只見她按著胸口忍著痛楚地嗚咽著。

「梅霖劍法根本並非如此,你是有心把梅霖劍法的弱點顯露給我看的!你何苦如此?」趙希把雪飄劍奮力擲下,走到輕顰面前,把她一擁入懷。

「希,即使瀧澤也是個探子,但他對你的感情是真是假,你心裡明白。雖然我無法給你飛仙八十一陣,但梅霖劍法,我可不在乎!」輕顰笑道。

「輕顰!你…」趙希眼眶裡的淚花凝聚在眶,把她晶瑩的雙眼襯得更是玲瓏。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去吧,別回頭!」輕顰緊握著趙希的手,黯然神傷。

「但你如何跟武藏交代?」

「嘿……他不會把自己的妻子也處決吧!」輕顰無奈地苦笑。

「妻子?你…」趙希驚訝道。

「……」輕顰點頭。

「但依胥…」

「依胥……我的心早已忘記了這個負心漢!武藏才是真心待我。」

「…輕顰!你是蠢材!你是大蠢材!為何竟要如此?」趙希激動至極點,不住地搖輕顰,她的淚花終於奪眶而出,一滴一滴灑在輕顰的臉頰上。

「幸福…不是人人可以擁有,當你遇到之時,若你不去珍惜;他日失去之時,你將會比從來沒有遇過的人更痛,更苦…時候不早了,聽姊姊的話,快走吧!」輕顰滿懷感觸。

「輕顰……」

趙希聽罷輕顰一夕話,便轉身,朝許都而去…

緣起緣滅由天賜,情生情絕從人意;今夕惜緣何言悔,他朝緣盡何言遲?

 

 

雪絹仙子(十二)

回憶可以分為快樂的回憶和痛苦的回憶,當快樂的回憶襲上心頭時,也許你會打從心底笑了出來;痛苦的回憶,則往往教人斷腸,教人嗟嘆。因輕顰叮囑過她不可回首,故此她只好朝北而逃。每當她想起跟輕顰的回憶時,她是多麼多麼的想回首仰望那遠方的輕顰,可是,可是她不能……

趙希不眠不休的趕路,她的心裡只不停地想了又想,一串又一串的問號纏繞著她的心坎。香腮雲鬢濕,是霜露,還是淚垂?鬱胸愁腸斷,是相思,還是恨伊?

許都近日人心惶惶,城裡頭的官兵明顯變得緊張肅穆,對百姓厲行查核。趙希作了個書生扮相,走在大街上查探究竟…

趙希跑遍城裡頭,問了不少百姓,可是他們看來卻是對事情懵然不知,教趙希倒有點洩氣……

「趙希!」突然,從趙希背後,有一把沉實的聲音輕呼她的名字。

「…瀧澤也!」趙希驚醒,回首一瞥,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瀧澤也,緣份總是無聲無色的來。

「你的易容可騙天下人,卻騙不了我。趙希,隨我來!」瀧澤也心內的興奮在他臉上悠然展露出來,他牽著趙希的手,轉身便跑。

「……」趙希卻甩開他的手,默然無語。




清風吹悠悠,芳草翠油油,瀧澤也領著趙希,走到一個山峰上,名曰未忘峰。沿路上,瀧澤也跟趙希也未發一言。瀧澤也雖然多次窺看趙希,但趙希卻雙目無神,眼窩內黯然神傷。未幾,他倆在一個墓碑前停下了腳步…

「這是…」趙希心內突然一陣刺痛。

「張前輩的墓…」瀧澤也黯然。

「…是…是…張遼的墓?」淚珠兒急急湧到趙希眼窩內,她的聲音頓然沙啞。

「嗯…」

「告訴我,他是怎樣死的?」趙希的情緒在剎那間失控,她緊執著瀧澤也的臂膀,不住地搖擺。

「他為我擋了夏侯淵的劍…是我不好!對不起…」瀧澤也眼見趙希此刻肝腸寸斷的臉龐,心裡又豈會好受?

「……嗚…為何要離我而去?」趙希抱墳而泣,倚偎在張遼的墓前,以指尖撫著碑上的每一個字。她的淚花隨著字行間慢慢地滴在泥土上,傳到了在土裡長眠的張遼心裡去…

「趙希…節哀順變吧!你今後有何打算?回三江嗎?」瀧澤也慰問道。

「…不知道…」趙希嗚咽。

「我要完成我跟張前輩生前的承諾,也許我會離開這兒一段日子。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瀧澤也未敢抬頭跟趙希四目交投,只望著遠方。

「…你…你也要走了?」趙希無助地問。

「嗯…但我會回來的。明年於前輩的忌日,我會回來…」瀧澤也強忍著眼內淚水,他的咽喉裡不知滲透了多少神傷。

「嗯…」趙希裝作漫不經心,把頭別過瀧澤也。誰又知道她此際心內,是多麼想瀧澤也把她帶走?

「那…不見不散。」瀧澤也面前著冷冷的趙希,心內也泛起陣陣刺痛,只得黯然而去。

「慢著…」趙希道。

「是什麼事?」瀧澤也回首。

「對我說實話,你是否武藏派來監視我的探子?」趙希問。

「……是…真相始終會被揭穿的…」瀧澤也直認不諱。

「為何?」

「報恩,武藏對我有恩,我定當以身相報。」

「嗯…」趙希無語。

「但我從沒有出賣過你,我對你說過的一字一句,也是發自真心的。」瀧澤也嚷道。

「唔……明年今日,不見不散。」趙希暗喜,在苦痛崩潰邊緣的她,瀧澤也讓她留下了絲絲的晨光,點點的希望。




時光匆匆飛逝,緣份也許稍瞬而過,若果在他來的時候,你未有珍惜;當他黯然離去之時,空教人斷腸。瀧澤也自從跟趙希於張遼墓前一別,他便走遍大江南北,明查暗訪一個叫「張希」的人,暗地裡,他也打聽趙希的消息,奈何二者也杳無音訊。

那邊廂,由於輕顰嫁予武藏,故此掃街軍也未有對趙希展開緝捕。而趙希便從此隱居於未忘峰附近的一條小村落,日間習劍,晚上她便會望月興嘆,與月共飲。在這一年裡,江湖上再沒有人聽見趙希這一號人物,即使是輕顰,也沒法得知趙希的消息。

有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你苦苦思念一個人時,不消說一年,即使是一天的時間,也是痛苦難當。時光飛逝,是日正是張遼的忌日,趙希跟瀧澤也的一年之約正正是今天。這份期待、這份盼望,教趙希徹夜難眠,黎明未至,她已然急不及待地坐在鏡前,輕畫蛾媚,細撲紅粉;穿上那羽逸飄遙的雪絹,在這小村落間,彷彿有一仙子下凡一樣。自她身上發出的淡淡霞光,足教天地為之而亮,四海為她而傾濤。久違了的笑靨再次掛在她的唇邊,教這位身披雪絹的仙子,再次現身於人間。

趙希急步跑出屋外,朝著未忘峰的方向跑去。她的心有如燕雀輕舞,快意盎然…

「你是趙希嗎?」突然,從她背後傳來一把男子聲音。

「瀧澤也?」趙希回眸,瀧澤也的名字衝口而出。然而,當她定下神來之時,瞥見那人卻非瀧澤也,失落之色悠然而生。只見眼前的武藏略帶酒氣,絕不好惹。

「趙希,把傲輕顰交出來!」武藏怒吼。

「輕顰?她怎麼了?」趙希萬萬想不到,武藏竟會於此時在她眼前出現。

「她自五天前便失蹤了,我審問過靖瑜,但即使我如何迫問,也問不出半個字來。你定會知道她的行蹤的,快從實招來!」武藏怒憤,一把揪著趙希的衣領。

「你對靖瑜做過什麼?快放了她!」趙希驚訝,怒瞪著武藏,並一把甩開他的手。

「沒有什麼,我早已把她放了。倒是你,快把她的去向和盤托出,否則我絕不饒你!」武藏義正詞嚴地怒喝。

「嘿嘿……輕顰心內只有依胥一人,此時此刻,你還未明?」趙希輕嗔。

「你說謊!給我住口!」武藏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不住地搖頭否認。

「別自欺欺人了,輕顰根本沒有喜歡過你!」趙希對眼前的武藏更形不屑。

「住口!饒不了汝等賤人!」

武藏怒不可遏,拔出腰間雙刀,二話不說,朝趙希便砍。趙希那有料此一著?刀鋒過處,她的胸口便應聲浴血。趙希一手緊按胸口,一手拔刀還擊。

「依胥根本不會對女子動武的,你不是條好漢,輕顰是不會喜歡你的!」趙希厲聲怒罵。

「嗯…」趙希如此一罵,竟登時當頭棒喝,把武藏驚醒。他緊握雙拳,俯身沉思。

趙希望著可憐的武藏,心內悠然不忍。但當她想起輕顰終於能夠找尋自己的幸福,趙希也心中快慰。

趙希負傷上路,胸口傳來的痛楚,也阻不了她的腳步,靜止不了她的冀盼。趙希一步一步的走,她未有回頭,因她清楚知道,只消她再登上未忘峰,瀧澤也便會在她眼前出現…

「千年約,百載諾;彼心若未忘,兩肩長依傍;山峰菱絕思未絕,天地縫躺情共躺。」人們歌頌未忘峰上的歌謠,正正表現了趙希此際的思緒深情。趙希半躺半臥於未忘峰上,任由冷霜吹擊,白晢刺骨的傲霜,無情地刮打趙希的凝肌;香腮浴雪,鬟鬢沾霜,霜雪跟趙希眼內的淚珠兒相接,頓即溶化,化成楊枝甘露,化成愁水;順著趙希那分明的輪廓,直奔她的唇瓣內,濕潤了她的咽喉,著她那抑鬱於心底的翩翩情話化成戀歌,隨風霜吹飛至無邊無際的遠方…

「何謂情?何為情?愛到白頭方為愛?情到斷腸始為情?不求長年伴君則,但求君心留妾名。蝶遇曇花何曾惜?蝶戀花時花莫領,花欲隨蝶蝶安聽?曇花凋萎方恨悔,問句孤蝶君可明? 為君撫琴為君容,為君淚盡為君愁。噫!問君斷腸否?或是趙希空泛愁?」

瀧澤也啊瀧澤也,難道你已忘情?或是天妒英才?為何你竟忍心讓趙希孤身一人在此,被冷霜吹拂?時光一點一點的消逝,趙希於此已多個時辰了,可是卻未有聽見瀧澤也的聲音,也見不到他的足跡。酒冰了,淚乾了,血凝了,眼合了,然,思可絕了?

趙希伏在冰寒刺骨的雪地上,此時肉體的冰冷,也不及她內心的冰冷,她只得伏在地上,即使她的眼蓋再重,她也堅持張開雙眼,非要瞥見瀧澤也的腳步不可。

良久,一陣急促詭異的腳步聲,從遠至近而來,趙希登時從死門關驚醒,剎那間的神采朝氣再次在她體內游走。她站了起來,雖然咽喉已經乾涸難當,但她仍堅持發出沙啞的聲音,大呼瀧澤也的名字…

奈何,奈何!蒼天總愛弄人,上蒼賜給她的剎那希冀,竟只是南柯一夢,一席悄妙的思憶,千頭萬緒的戀思,最後只空剩下一堆寒雪……

雪絹仙子身披雪絹,心底裡也披上了一層雪絹,在未忘峰上添上了一絲悲涼…

「問…問君斷腸否……或是趙希……空泛愁?」趙希的唇瓣輕輕吐出片言隻語,呼出的暖流,換來陣陣的寒風,很不好受。

正當趙希氣絕之際,從未忘峰的另一端,隨風傳來了一首樂曲……

「吾識情,吾惜情。天地相合愛未斷,山嶽無菱兩依依。未敢戀花鳳凰配,寧教佳人笑吾痴。昔日誤絕牡丹意,今夕方悔折蕊絲。嘆花瓣紅披雪衣,此情追憶何堪遲?問句花兒卿可知?為卿譜曲為卿詩,為卿斷腸為卿痴。噫!思卿教人老,憶卿教人狂,腸已斷,肝已枯,乞望吾名寄汝思!」

「嗚…是…是瀧澤也…是…」有如曙光似的一首樂曲,再次燃起趙希內心的半絲生存意念。她不再理會是真是假,她只知道,不,她深信這首歌謠乃是瀧澤也吟唱的。縱使趙希已經疲憊得無力站起來,但她依然努力掙起身子,臥在張遼的墓前。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但她清楚知道有一個人正在朝她走過來。此際她不再需要懷疑,因她深信眼前此人是誰,她放聲仰天痛呼:「瀧澤也!」

「希兒…」那人喊叫趙希的名字。不出所料,是瀧澤也,是瀧澤也回來了!

「瀧澤…瀧澤也…」趙希即使多麼想睜開那沉重的眼蓋,去看清楚瀧澤也的樣子,但她不能,她只能從柔絲似的眼縫間瞥見瀧澤也的臉。

瀧澤也緊緊抓著趙希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讓趙希可以摸索他的臉。

「眾裡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欄柵處!希兒…」瀧澤也定睛凝望著趙希。

「嗯?」趙希氣若游絲地問。

「嘿嘿嘿嘿嘿……往事不消提了!我在柴桑遇見了傲輕顰,若非她告訴我,我此刻也不知道原來你便是張希!嘿嘿嘿嘿嘿…」瀧澤也開懷地笑。

「姊姊…她到了柴桑…她…她終於可以跟依胥在一起了…太…太好了…」趙希泛起笑意,送上對輕顰的祝福。

「對…她終於永遠伴在依胥身旁了…」瀧澤也瞧見趙希臉上的快慰,心中不忍把輕顰的死訊告之,心內獨是戚戚然。

「張前輩,我瀧澤也答應過你要做的事,我定言出必行!」瀧澤也向著張遼的墓前叩首。

「你答應過爹什麼事?」趙希問道。

「……」瀧澤也未有回答趙希這個問題,只深情凝望著她的雙眼。

「也…也…」

「惜緣…」




自此之後,在江湖中曾經名揚天下的掃街四大美人,也絕跡江湖。有傳她們已經從凡間回到天界,也有傳聞她們已經香消玉殞。自此,夏侯子櫻和北宮靖瑜杳無音訊,有說每年的某一天,她倆定會到郭嘉和曹植墳前憑弔;而依胥則每天也在輕顰墳前,為其雕像和奏曲。而雪絹仙子趙希這號人物,於江湖上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再沒有人聽過她的名字…

在司馬炎統一後,傳聞倭國有一劍派名震倭國,名曰「雪梅劍流」,其創派祖師只需十年間,便已把倭國全國的武館打敗,其威武一時無兩。司馬炎多次派人到倭國求教,也無功而回,只知道其第二代傳人分別為瀧澤思顰和瀧澤惜希二姝。

 

 

責任編輯: 徐元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