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琮的箭法在襄陽可謂首屈一指,其箭當脫弓而出之時,銳不可擋,往往箭頭未至,箭氣已噬人於無形。眼下劉琮所發的箭,正如雄獅撲兔,向著那少年疾馳。只見那肅殺的箭氣跟那少年只有咫尺之際,從劉琮身後撲出一個人影,他不慌不忙地以左腿一蹬,殺意正隆的箭桿便施然斷成二截。
「武襄?好大的膽子!竟敢阻礙本公子放箭?」劉琮震怒,他怒髮衝冠,一把揪著武襄的衣襟。
「公子,小的不敢…」武襄顫抖抖地道。
「絕不可饒!黃娑…」劉琮怒喝。
「…我怕此等賤民的血會沾污公子貴體啊!對了,小的身上有一塊寶玉,素聞公子乃是愛玉之人,就當作是小的向公子賠罪吧!」武襄人急智生,於懷內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白裡透光的玉環來。
「……好…本公子饒你一次,下不為例!」劉琮奪過玉環,立時把玩著那寶玉。
「對了,黃娑兄,可否把這賤民贈我?」武襄向黃娑問道。
「嘿…這賤民乃主公所贈,我可拿不定主意啊!」黃娑貪婪地道。
「那麼他日我把玉龍紋璧送到府上,可以了吧?」
「呵呵…知情識趣的傢伙。好,人你帶走吧!」黃娑笑道。
如是者,武襄便扶起那瑟縮在一角的少年離開。看起武襄的背影緩然而去,劉琮撿起地上那斷裂了的箭支,向著武襄的背影喃喃地道:「你果然非等閒之輩,桀驁不馴的傢伙,他日定要給你一點苦頭!」 「爹,孩兒回來了!」武襄帶著那少年踏進武府大廳之上。只見武襄已然笑逐顏開,看來今晨的不快已從他的心裡溜走。大廳內,一位衣飾沉實,面容強悍,虎背熊腰的漢子坐在大廳的椅上,此人正是武家當家,武襄之父─武槐。
「襄兒,這位是…」武槐問道。
「這位是孩兒新相識的好友,他名叫…」武襄向那少年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包…」那少年顫抖抖地輕聲吐出一個字來。
「你的名字叫阿包?還是姓包?」
「包…」那少年喃喃地道。
「不管了,以後我稱呼你阿包好了,我叫武襄,他是我爹。」
「小兄弟,請問閣下家在何處?」武槐對阿包生疑,他不斷地打量著阿包。
「包…」
「爹,阿包乃是山越人,是我今晨從黃娑那裡救出來的。」武襄道。
「山越人?怪不得他不懂漢語了。對了,快來吃過午飯才再談吧,阿包,你也來吧!」武槐未有對出身低賤的阿包施以歧異目光,果真胸襟廣闊之士。
「來吧!」武襄眼見武槐誠然接納阿包,心內頓然開朗,牽著阿包走到飯廳去。
武府雖說已然今非昔比,但平日的衣飾食用倒還算奢華,室內的一磚一瓦,皆是鬼斧神工,美輪美奐。飯桌上早已預備了珍饈百味,然而卻只有三人共餐。阿包對於眼前美食倒未有半點開懷,反而卻只細嚼一個包點。
「阿包,你在想著你的親人同伴吧…」武襄眼見阿包眉頭緊鎖,心內戚戚然。
「……」阿包點頭,淚水不經意地灑在包點上。
「襄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武槐問道。
「爹,今晨公子跟黃娑以山越人作靶,孩兒於心不忍,於是便出手相救。公子他們以活人作靶,簡直跟紂王、董卓無異!」武襄憤慨,他雙拳緊執,眼窩內的火舌正燃。
「襄兒,你沒有開罪公子吧?」
「爹,性命悠關,即使公子他日追究,孩兒一力承擔!」武襄搥胸大喝。
「襄兒,你要記著爹的話,凡事可忍則忍,當以報效國家為己任!」
「忍?若果路見不平,也未能不平則鳴,還算是條好漢?再者,這是漢家天下,並非劉表的天下!」武襄拍案嚷道。
「住口!劉大人對我武家有知遇之恩,我武家世世代代也為劉大人之家臣。別再讓我聽到如此不忠不義的話!」武槐怒火中燒,氣得站了起來。
「愚忠!劉表也是割據漢家天下而自立而已,他安算忠君愛國耶?」
「住口!你這不肖子!」武槐火光了,他狠狠地打了武襄一記耳光。
「怎麼了?你只敢對你的兒子動怒,但對著他人則要搖尾乞憐嗎?怪不得我家的『無雙箭』會失傳了,就是因為我們武家太多懦夫!」武襄不屑地道。
「你…你…定是那甘寧教你這些…」武槐恨不得一掌把武襄擊斃,他急得說不出話來。
「你還敢提起興霸兄?他跟妹妹本已兩情相悅,但你為了討好劉表,竟把妹妹嫁予劉表作妾!害得妹妹自刎於宴席之間,而興霸兄也不得不投小霸王去!」武襄怨恨已至極點,心內那積壓已久的火團,已爆發開來。
「甘寧早有異心,人人得而誅之!我只是為愉兒著想罷了,只有嫁給劉大人,她才可得到幸福!」
「迂腐!」武襄叱罵。
「你這是身為人子的態度嗎?我為你起名武襄,就是要你以襄陽為本,終身守護襄陽,以報劉表大人之恩澤!」
「嘿嘿嘿,襄陽不是劉表的,是漢獻帝的……我明天就到劉府,把我跟劉葸的婚約取消!」武襄怒不可遏,立時轉身便去,未有再吐出半個字來。阿包見狀,也嚇得不知所措,只知緊緊追隨其後。
「……襄兒…爹又何嚐不想做到不平則鳴呢?」武槐看著武襄的背影,心內頓然感慨,武襄方才的一字一句,有如萬箭穿心,令這個老人家的心刺得粉碎…
位於襄陽之北的平原上,乃是武家大宅的位址。其風光雅致,攬蒼松翠柏,抱小河幽徑;靈氣裡不失威嚴,秀麗裡未缺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