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葛 蘭 演 舞 台 劇 鍾 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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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前 有 機 會 看 了 一 齣 國 語 話 劇 ， 散 戲 時 已 近 一 時 ， 走 下 石 徑 路 的
時 候 ， 耳 邊 不 斷 地 聽 到 鶯 聲 燕 叱 ， 因 為 在 場 看 戲 的 原 來 還 有 多 位 電 影
女 演 員 ， 她 們 在 黑 暗 裡 一 路 夾 笑 議 論 地 漫 談 過 去 在 上 海 和 重 慶 看 同 一
齣 戲 演 出 的 印 象 。 然 而 我 ， 腦 裡 明 滅 不 定 地 祇 時 常 顯 現 一 個 演 員 的 模
糊 影 子 。 那 是 葛 蘭 。
在 半 刻 鐘 以 前 的 戲 裡 ， 她 飾 演 一 位 孤 苦 的 、 受 逼 害 的 、 拘 圄 於 舊 禮 教 、 舊 環 境 之 下 宛 轉 呻 吟 、 任 人 宰 割 的 少 女 。 觀 眾 對 於 她 的 反 響 何 如 ， 有 沒 有 多 大 的 反 應 ， 我 不 知 道 ， 我 卻 為 她 的 演 技 滴 了 幾 點 難 得 淌 落 的 淚 。 這 個 年 頭 ， 流 淚 的 人 大 概 是 少 了 ， 不 是 麻 木 就 是 別 的 。 「 淚 於 何 有 ！ 」 我 常 常 看 戲 流 淚 時 教 我 的 丈 夫 看 ， 但 是 往 往 要 瞧 看 時 淚 就 沒 有 了 ， 眼 眶 也 不 見 紅 ， 可 見 像 我 這 樣 的 觀 眾 之 一 ， 淚 是 很 難 流 的 。 流 了 ， 也 不 過 是 極 偶 然 的 一 剎 那 。 其 實 ， 要 在 戲 台 上 騙 人 流 淚 ， 尤 其 是 老 太 太 少 奶 奶 的 眼 淚 ， 殊 不 甚 難 。 但 有 過 多 少 痛 苦 和 複 雜 的 人 生 經 驗 的 人 ， 他 們 的 淚 是 不 大 容 易 騙 得 到 手 的 ， 他 們 的 神 經 「 澀 」 得 很 ， 而 且 他 們 的 頭 腦 也 很 韌 ， 決 不 脆 弱 ， 決 不 受 蠱 。 可 是 ， 演 技 上 的 最 高 的 ， 或 接 近 最 高 的 成 就 的 演 員 們 ， 也 許 有 這 種 力 量 ， 愛 就 是 全 部 的 施 與 ； 給 就 是 全 部 的 捨 棄 ， 摻 雜 不 了 一 粒 沙 子 的 。 是 這 種 動 人 的 力 量 ， 潛 伏 在 演 員 和 觀 眾 之 間 ， 這 一 齣 戲 才 有 一 點 戲 味 。 這 點 味 ， 給 予 了 人 們 生 存 的 潛 在 力 量 。 一 位 演 員 在 台 上 ， 似 是 在 台 上 ； 在 台 下 ， 就 是 下 了 台 ； 此 演 員 決 不 是 怎 樣 了 不 起 的 演 員 。 力 竭 聲 嘶 地 大 聲 唸 著 自 己 的 台 詞 ， 口 涎 直 飛 ， 動 作 「 神 速 」 認 為 是 緊 張 有 力 ； 此 演 員 決 不 是 怎 樣 洗 鍊 的 演 員 。 反 之 則 是 。 葛 蘭 女 士 在 台 上 演 戲 ， 她 的 出 入 場 最 自 然 。 她 沒 有 在 不 該 出 來 的 時 候 出 來 。 有 些 演 員 在 應 該 出 場 的 時 候 出 來 了 ， 卻 令 人 覺 得 是 誤 了 場 似 的 ， 因 為 一 點 也 沒 有 神 氣 。 有 人 一 下 場 ， 後 台 立 刻 「 咇 」 地 一 聲 ， 表 示 和 場 子 絕 緣 了 。 有 人 在 第 一 幕 出 過 場 的 ， 第 二 幕 出 來 時 令 人 看 到 宛 如 新 角 色 。 這 些 都 不 是 好 演 員 。 不 是 好 演 員 ， 因 為 他 （ 她 ） 們 在 多 數 觀 眾 心 裡 看 來 卻 是 最 好 的 演 員 。 大 多 數 觀 眾 眼 光 不 是 靠 不 住 的 ， 祇 是 ， 不 知 道 擁 護 你 的 人 究 竟 是 不 是 大 多 數 。 十 七 世 紀 英 國 舞 台 前 有 職 業 性 的 clappers ， 響 叫 如 雷 ， 而 今 日 我 們 除 了 大 衛 ． 茄 立 克 ， 誰 的 名 字 也 舉 不 出 來 。 一 個 特 定 的 場 所 ， 一 班 如 此 如 此 的 觀 眾 的 口 碑 不 是 定 評 ， 把 眼 光 放 大 一 點 ， 放 遠 一 點 ， 有 時 候 走 正 路 的 演 員 的 前 途 雖 然 崎 嶇 ， 好 在 卻 不 是 歧 路 。 葛 蘭 乎 ！ 希 望 你 珍 重 你 的 學 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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