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殘 舊 菲 林 過 錄 到 光 碟 ， 《 情 場 如 戰 場 》 整 部 影 片 顯 然 未 過 時 － － 至 少 林 黛 的 魅 力 依 舊 ， 怎 樣 也 離 不 開 她 的 努 力 範 圍 ； 舞 會 上 歌 喧 舞 鬧 ， 可 誰 一 眼 就 注 意 到 款 擺 腰 肢 的 她 ， 明 眸 善 睞 ， 卡 嚓 一 聲 ， 留 下 倩 影 。 雖 說 林 黛 輕 生 ， 正 好 套 入 「 紅 顏 薄 命 」 老 式 宿 命 的 模 式 裡 ， 然 而 她 絕 對 是 個 摩 登 女 子 ， 大 膽 任 性 ， 像 戲 裡 的 葉 緯 芳 一 樣 ， 樂 於 當 一 名 愛 情 戰 爭 的 發 起 人 ， 引 致 男 人 們 為 她 瘋 狂 ， 以 爭 奪 她 為 勝 利 目 標 － － 林 黛 倒 沒 事 人 似 的 ， 換 了 件 粉 藍 泳 裝 ， 潛 入 碧 波 中 暢 泳 ， 上 得 池 畔 ， 拎 了 件 毛 巾 ， 足 踏 高 跟 履 ， 丁 字 步 ， 笑 晏 晏 的 對 著 鏡 頭 ， … … 《 國 際 電 影 》 封 面 曾 登 過 這 張 劇 照 。 自 信 使 人 美 艷 ， 面 對 著 千 萬 人 評 頭 論 足 而 毫 不 畏 懼 ， 自 個 兒 就 是 一 顆 發 光 體 ， 而 太 陽 月 亮 的 光 芒 過 於 無 私 遍 佈 ， 不 及 她 的 聲 色 笑 貌 ， 自 有 一 種 光 華 灩 灩 可 以 讓 人 親 近 讓 人 崇 拜 。 她 戴 上 了 白 鑽 皇 冠 ， 罩 了 一 襲 玄 狐 袍 子 ， 斜 斜 地 扣 著 ， 是 一 個 V 字 形 ， 她 露 齒 一 笑 ， 神 采 飛 揚 ， 竟 有 說 不 出 的 高 貴 雍 容 － － 那 一 刻 ， 林 黛 是 皇 后 ， 是 女 皇 ， 她 的 領 地 版 圖 擴 張 愈 廣 ， 權 勢 牢 固 。 統 轄 下 的 子 民 不 止 是 男 人 ， 男 女 老 少 紛 紛 稱 臣 。 　 　 林 黛 可 不 是 一 下 子 步 上 那 七 色 彩 虹 橋 的 。 　 　 程 思 遠 撰 文 《 愛 女 林 黛 的 一 生 》 ， 是 悼 念 文 章 寫 得 最 好 的 一 篇 ， 其 他 的 大 都 離 不 了 痛 心 惋 惜 之 類 ； 程 文 則 平 實 道 出 女 兒 成 長 的 過 程 ， 分 析 透 辟 ， 說 她 後 期 如 日 中 天 ， 但 內 心 空 虛 。 青 少 年 時 期 的 程 月 如 ， 從 舊 照 片 上 看 來 ， 瘦 削 青 澀 ， 絕 非 美 少 女 － － 即 使 後 來 投 進 電 影 圈 ， 初 上 鏡 時 還 是 拘 謹 矜 持 ， 連 拈 一 朵 玫 瑰 也 小 心 翼 翼 的 ； 當 中 鬧 過 自 殺 ： 研 究 心 理 學 的 想 必 很 重 視 這 些 前 科 ， 每 逢 逆 境 ， 則 以 尋 死 解 決 。 如 此 錯 用 藥 方 ， 以 後 大 紅 大 紫 ， 稍 遇 不 順 ， 輕 車 熟 路 的 又 再 萌 死 志 。 只 是 後 期 的 四 屆 影 后 ， 視 野 廣 闊 ， 待 人 接 物 極 有 交 際 手 腕 ， 表 面 可 見 的 是 她 的 美 麗 圓 融 ， 看 不 見 的 是 潛 在 的 陰 影 黑 洞 。 燦 爛 華 麗 的 布 景 不 過 是 浮 華 世 間 ， 背 後 的 無 底 洞 窟 ， 只 要 不 小 心 ， 整 個 人 墜 落 ， 便 再 也 回 不 過 頭 了 。 一 方 面 是 堅 強 進 取 ， 一 方 面 是 撒 手 放 開 ， 而 相 矛 盾 ， 卻 是 互 生 互 連 。 繁 華 紅 塵 的 熱 ， 馬 上 就 會 轉 換 為 燃 燒 殆 盡 的 冷 … … 萬 人 艷 羨 的 地 位 風 頭 ， 轉 瞬 間 成 空 ， 是 再 真 實 不 過 的 警 世 通 言 。 　 　 小 時 聽 慣 了 林 黛 的 歌 ， 諸 如 《 雪 山 盟 》 、 《 孤 兒 樂 園 》 、 《 野 丫 頭 》 、 《 咩 咩 嘛 嘛 》 、 《 杏 花 溪 之 戀 》 … … 新 春 佳 節 少 不 了 的 「 … … 想 想 想 ， 你 別 想 ， 裡 邊 的 照 片 不 是 你 ， 別 人 的 照 片 的 裡 邊 … … 」 那 一 把 近 乎 不 修 飾 的 女 童 歌 音 ， 老 在 荒 腔 走 調 的 邊 沿 上 徘 徊 ， 但 卻 與 人 親 ， 教 人 原 諒 她 的 粗 糙 原 始 。 在 一 切 簡 單 化 的 觀 點 下 ， 林 黛 永 遠 受 人 緬 懷 追 念 ： 隨 意 將 火 紅 天 藍 灰 紫 的 花 布 纏 在 頭 上 身 上 ， 立 即 艷 絕 人 寰 ； 或 者 演 一 個 肯 肯 女 郎 ， 俯 身 彎 腰 ， 掀 起 大 蓬 裙 子 ， 像 綻 開 了 朵 大 紅 花 ， 她 瞪 眼 啟 唇 ， 彷 彿 吃 了 一 驚 ， 怕 給 別 人 揭 露 了 自 己 的 秘 密 ； 可 配 合 了 背 後 的 露 天 咖 啡 座 圖 案 ， 卻 是 一 副 印 象 派 舞 女 名 畫 … … 簡 化 還 原 成 美 麗 的 元 素 ， 俗 稱 是 ： 明 星 。

原 載 二 零 零 一 年 十 一 月 四 日 《 南 洋 商 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