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屆 亞 洲 電 影 節 在 馬 來 亞 首 都 吉 隆 坡 舉 行 ， 是 具 有 很 大 意 義 的 ， 它 不 但 是 亞 洲 的 新 獨 立 國 ， 而 且 也 是 國 語 片 最 大 市 場 之 一 。 香 港 電 影 懋 業 公 司 借 參 加 影 展 的 機 會 ， 幾 乎 出 動 了 全 體 基 本 演 員 作 一 次 星 馬 之 行 。 我 們 一 行 共 十 七 人 ， 演 員 方 面 有 林 翠 、 李 湄 、 葉 楓 、 丁 皓 、 秦 羽 、 蘇 鳳 、 王 萊 、 白 露 明 、 張 揚 、 雷 震 、 張 清 和 我 自 己 。 導 演 方 面 有 易 文 、 唐 煌 、 王 天 林 ， 此 外 還 有 公 司 裡 面 的 幾 位 職 員 。 　 　 這 次 的 路 線 是 經 馬 尼 拉 、 西 貢 、 星 加 坡 ， 然 後 吉 隆 坡 。 五 月 一 日 下 午 四 時 ， 我 們 大 隊 人 馬 乘 菲 律 賓 航 空 公 司 班 機 離 港 ， 抵 馬 尼 拉 時 已 經 萬 家 燈 火 ， 與 香 港 比 較 至 少 相 差 十 度 。 馬 尼 拉 浮 光 掠 影 　 　 當 夜 下 榻 菲 律 賓 旅 館 。 菲 律 賓 旅 館 是 當 地 最 華 貴 的 旅 舍 之 一 ， 裡 面 不 但 每 間 都 有 冷 氣 設 備 ， 而 且 還 有 一 個 碧 綠 的 游 泳 池 。 如 果 那 時 不 是 天 色 已 黑 ， 我 一 定 會 跳 下 去 涼 快 涼 快 。 　 　 大 多 數 的 代 表 團 團 員 都 沒 有 到 過 馬 尼 拉 ， 因 此 飯 後 雖 已 九 時 半 ， 我 們 仍 驅 車 遊 市 。 那 天 正 值 五 月 一 日 國 際 勞 動 節 ， 各 商 店 均 提 早 休 息 ， 結 果 我 們 無 路 可 走 ， 僅 在 回 力 球 場 逛 了 一 下 。 　 　 回 力 球 場 是 賭 博 之 地 ， 上 面 與 舞 場 相 連 接 ， 音 樂 極 佳 。 我 本 人 沒 有 下 賭 ， 張 揚 、 雷 震 、 張 清 與 三 位 導 演 全 軍 盡 墨 ， 各 人 輸 了 幾 塊 錢 菲 幣 。 　 　 回 到 旅 舍 已 過 午 夜 ， 房 間 門 前 還 有 幾 位 小 朋 友 等 待 我 們 索 取 照 片 。 沖 涼 後 上 床 已 凌 晨 三 時 ， 睡 不 到 二 小 時 ， 忽 然 電 話 鈴 大 響 ， 命 令 我 們 立 刻 起 身 ， 整 裝 待 發 ， 乘 泛 美 班 機 飛 星 。 　 　 我 們 在 馬 尼 拉 僅 勾 留 一 夜 ， 因 此 並 沒 有 很 深 刻 的 印 象 ， 我 只 覺 得 它 是 遠 東 大 城 市 之 一 ， 馬 路 寬 大 ， 馬 尼 拉 灣 附 近 更 是 雄 壯 美 觀 。 唯 一 缺 點 是 交 通 秩 序 較 差 ， 的 士 橫 衝 直 撞 ， 驚 險 鏡 頭 特 多 。 　 　 在 赴 星 途 中 ， 路 經 西 貢 ， 在 機 場 裡 停 留 了 半 小 時 。 西 貢 氣 候 較 馬 尼 拉 更 熱 ， 每 個 人 下 機 後 都 是 滿 頭 大 汗 ， 海 關 室 內 又 無 冷 氣 ， 泛 美 航 空 公 司 送 我 們 每 人 一 杯 冷 飲 ， 有 些 人 肚 子 餓 了 ， 想 自 費 叫 些 東 西 吃 ， 後 來 因 為 言 語 不 通 ， 只 得 作 罷 。 星 州 機 場 人 山 人 海 　 　 下 午 四 時 抵 星 加 坡 ， 機 場 四 圍 人 山 人 海 。 我 們 通 過 秘 密 甬 道 ， 走 入 機 場 會 客 廳 ， 那 裡 已 有 幾 十 位 記 者 先 生 在 等 待 我 們 。 經 過 照 相 與 簡 單 的 訪 問 後 ， 我 們 走 到 天 台 與 影 迷 說 幾 句 話 。 這 時 適 逢 傾 盆 大 雨 ， 心 裡 一 慌 ， 連 自 己 所 說 的 話 都 忘 了 。 　 　 我 們 大 隊 人 馬 ， 分 乘 八 輛 大 轎 車 ， 在 大 雨 中 ， 飛 駛 郊 外 的 東 海 大 酒 店 。 我 和 林 翠 同 居 一 室 ， 滿 想 現 在 可 以 好 好 的 休 息 一 番 ， 結 果 一 入 房 門 ， 就 看 見 一 張 節 目 單 ， 不 單 從 五 月 二 日 起 至 十 日 節 目 排 得 緊 緊 密 密 ， 而 且 要 我 們 十 分 鐘 後 立 刻 準 備 參 加 一 個 雞 尾 酒 會 。 　 　 那 天 晚 上 ， 回 到 旅 舍 又 已 過 了 凌 晨 一 時 。 第 二 天 早 晨 五 時 即 起 身 ， 分 乘 二 輛 專 機 飛 往 馬 來 亞 聯 邦 首 都 吉 隆 坡 。 　 　 五 月 四 日 下 午 五 時 大 會 正 式 在 東 姑 拉 曼 禮 堂 啟 幕 ， 馬 來 亞 最 高 元 首 、 政 府 重 要 官 員 與 來 自 亞 洲 七 國 的 代 表 均 到 場 。 我 環 顧 左 右 ， 以 香 港 代 表 團 人 數 最 多 。 當 大 會 介 紹 各 國 影 星 時 ， 只 見 香 港 明 星 一 批 又 一 批 的 登 台 ， 很 搶 鏡 頭 ， 來 自 香 港 的 四 位 男 明 星 張 揚 、 雷 震 、 趙 雷 、 張 清 也 特 別 受 人 歡 迎 。 熱 情 的 影 迷 包 圍 旅 館 　 　 五 月 五 日 是 值 得 我 們 紀 念 的 一 天 。 當 我 們 赴 午 宴 後 ， 回 到 大 華 飯 店 時 ， 門 口 湧 著 幾 百 位 影 迷 ， 幸 有 電 懋 公 司 男 影 星 及 三 位 導 演 率 領 突 圍 ， 才 能 回 到 房 間 裡 去 。 怎 知 道 不 到 五 分 鐘 ， 他 們 又 衝 入 我 們 房 間 。 林 翠 和 我 二 人 完 全 沒 有 辦 法 對 付 ， 只 得 拿 出 相 片 ， 一 面 簽 名 ， 一 面 分 發 給 她 們 。 但 這 時 人 越 來 越 多 ， 簽 名 簽 得 右 手 抽 筋 ， 後 來 由 三 位 警 員 及 鍾 啟 文 、 俞 普 慶 先 生 勸 告 之 下 ， 他 們 才 離 開 我 們 的 房 間 。 經 過 三 四 小 時 的 「 疲 勞 轟 炸 」 ， 我 們 已 經 精 疲 力 盡 ， 連 說 話 的 聲 音 都 沒 有 了 。 最 使 我 欣 慰 的 是 在 這 三 四 小 時 的 混 亂 情 形 中 ， 林 翠 和 我 居 然 沒 有 遺 失 任 何 東 西 ， 這 證 明 了 他 們 是 愛 好 我 們 的 影 迷 ， 而 不 是 無 理 取 鬧 之 徒 。 事 後 ， 我 才 知 道 ， 所 有 住 在 大 華 酒 店 的 電 懋 影 星 的 房 間 ， 都 曾 被 影 迷 衝 入 ， 發 生 同 樣 的 情 形 ， 因 此 我 們 決 定 過 了 午 夜 後 遷 往 郊 區 陸 運 濤 先 生 的 私 邸 。 　 　 五 月 七 日 下 午 八 時 ， 國 泰 機 構 總 裁 陸 運 濤 先 生 借 哥 爾 夫 俱 樂 部 宴 各 國 代 表 團 。 宴 會 中 曾 有 好 幾 位 代 表 向 我 道 賀 ： 「 恭 喜 妳 獲 得 本 屆 的 最 佳 女 主 角 獎 ！ 」 我 聽 了 這 句 話 後 半 信 半 疑 ， 不 知 如 何 是 好 。 後 來 我 問 鍾 啟 文 先 生 這 是 否 事 實 ？ 他 說 ： 「 在 大 會 沒 有 正 式 公 佈 以 前 ， 還 是 不 要 完 全 相 信 任 何 人 的 話 。 」 得 獎 消 息 帶 來 煩 惱

這 天 晚 上 ， 我 整 夜 沒 有 成 眠 ， 胡 思 亂 想 ， 好 容 易 才 等 到 上 午 十 時 ─ ─ 大 會 正 式 向 新 聞 界 公 佈 本 屆 影 展 獎 項 的 時 間 。 十 時 半 左 右 ， 電 懋 公 司 一 位 職 員 拿 了 一 張 大 會 發 表 的 得 獎 名 單 ， 名 單 上 不 但 有 我 的 名 字 ， 而 且 香 港 還 獲 得 另 外 的 四 種 獎 ： 《 玉 女 私 情 》 的 最 佳 剪 接 獎 、 《 龍 翔 鳳 舞 》 的 最 佳 音 樂 獎 、 《 千 金 小 姐 》 的 最 佳 黑 白 攝 影 獎 、 《 江 山 美 人 》 的 最 佳 影 片 獎 。 　 　 接 著 就 有 許 多 報 館 與 電 台 記 者 來 訪 問 我 ， 他 們 都 問 我 獲 獎 後 的 感 想 。 我 說 ： 很 高 興 。 事 實 上 ， 我 的 心 很 亂 ， 不 知 是 喜 ？ 是 悲 ？ 是 樂 ？ 總 之 我 整 個 人 麻 木 了 ， 什 麼 也 不 覺 得 。 我 相 信 當 時 我 對 記 者 的 談 話 多 少 有 點 語 無 倫 次 的 。

尤敏在《玉女私情》導演唐煌陪同下，領取「最佳女主角獎」，全場 嘉賓熱烈鼓掌 ，以示祝賀。

下 午 六 時 舉 行 閉 幕 與 頒 獎 典 禮 。 這 時 我 的 情 緒 已 經 比 較 安 靜 些 ， 我 發 現 這 是 我 從 影 六 年 來 最 高 興 最 興 奮 的 一 天 。 六 年 來 我 在 事 業 上 曾 下 了 最 大 的 努 力 ， 希 望 多 少 有 些 成 就 。 《 玉 女 私 情 》 是 我 加 入 電 懋 公 司 的 第 一 部 片 子 ， 它 在 七 個 亞 洲 國 家 的 競 爭 下 ， 居 然 僥 倖 獲 選 ， 實 在 是 始 料 不 及 的 。 　 　 導 演 唐 煌 陪 我 登 台 領 獎 ， 當 時 只 覺 得 閃 光 燈 大 明 ， 弄 得 我 眼 花 頭 昏 ， 同 時 ， 我 又 緊 張 的 發 抖 。 我 相 信 如 果 我 在 台 上 多 站 一 兩 分 鐘 ， 我 一 定 快 樂 到 「 大 哭 」 一 場 。 讀 者 們 也 許 不 相 信 我 的 話 ， 我 當 時 的 心 情 是 沒 有 人 知 道 的 。 白 露 明 電 筒 舞 大 受 歡 迎 　 　 在 閉 幕 典 禮 中 ， 各 國 都 派 代 表 登 台 表 演 節 目 。 給 我 印 象 最 深 的 是 印 尼 男 歌 星 ， 他 在 台 上 不 裝 腔 作 勢 ， 但 他 所 唱 的 每 一 隻 歌 ， 都 抓 住 了 聽 眾 的 情 感 。 代 表 香 港 的 是 電 影 懋 業 公 司 的 基 本 演 員 白 露 明 小 姐 ， 她 表 演 了 一 次 電 筒 舞 ， 這 項 節 目 雖 然 僅 僅 只 有 三 分 多 鐘 ， 卻 也 獲 得 一 個 滿 堂 彩 。 　 　 這 次 星 馬 之 行 是 我 畢 生 最 辛 苦 的 旅 行 ， 每 天 睡 眠 不 及 四 小 時 ， 每 個 人 的 體 重 都 減 輕 了 好 幾 磅 。 但 以 我 個 人 來 說 ， 我 是 電 懋 代 表 團 最 幸 運 的 一 個 人 。 明 年 亞 洲 影 展 將 在 東 京 舉 行 ， 希 望 那 時 有 些 香 港 演 員 也 能 和 我 一 樣 幸 運 。 是 我 事 業 的 開 端 　 　 讀 者 們 ， 我 絕 不 會 為 了 這 次 獲 得 「 最 佳 女 主 角 獎 」 而 感 到 自 滿 ， 但 它 卻 給 我 很 大 的 鼓 勵 ， 從 影 六 年 已 經 動 搖 了 我 的 自 信 心 ， 這 次 得 獎 等 於 替 我 打 了 一 針 興 奮 劑 。 我 希 望 這 是 我 事 業 的 開 端 ， 而 不 能 算 是 事 業 的 成 功 。 此 後 ， 我 將 加 倍 努 力 ， 這 樣 才 不 辜 負 電 懋 同 仁 對 我 的 鼓 勵 與 提 攜 。 讀 者 們 ， 我 在 這 裡 替 你 們 祝 福 ， 我 希 望 你 們 也 替 我 祝 福 。 原 載 一 九 五 九 年 六 月 《 國 際 電 影 》 第 四 十 四 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