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終 於 回 到 香 港 了 ， 沒 有 一 個 人 能 夠 知 道 我 心 裡 是 多 麼 地 高 興 、 多 麼 地 快 樂 。 雖 然 我 這 次 歷 時 五 個 月 的 旅 行 ， 是 有 生 以 來 最 愉 快 的 事 情 ， 也 絲 毫 沒 有 感 覺 到 所 謂 「 在 家 千 日 好 ， 出 門 半 日 難 」 的 滋 味 ， 但 我 仍 舊 是 歸 心 似 箭 趕 著 回 來 。 天 地 間 沒 有 比 家 更 好 的 地 方 ， 沒 有 比 老 朋 友 更 真 摯 的 感 情 ， 我 願 意 以 終 身 的 幸 福 來 換 取 這 些 ， 沒 有 這 些 ， 幸 福 又 從 何 而 來 ？ 　 　 九 月 初 在 紐 約 接 到 家 中 寄 給 我 的 八 月 份 《 國 際 電 影 》 畫 報 ， 看 到 〈 百 老 匯 向 尤 敏 招 手 〉 的 文 章 後 ， 心 中 一 直 不 放 心 ， 恐 怕 大 家 以 為 我 可 能 要 長 居 美 國 向 荷 里 活 或 百 老 匯 謀 發 展 了 。 我 生 長 在 香 港 ， 又 立 志 獻 身 給 電 影 藝 術 ， 我 是 屬 於 大 家 的 ， 豈 可 為 了 貪 圖 一 時 的 富 貴 榮 華 而 拋 棄 所 有 鍾 愛 我 的 人 ？ 又 豈 肯 因 此 而 毀 棄 我 的 前 途 ？ 所 以 我 越 發 要 提 早 我 的 歸 期 。 　 　 我 素 來 拙 於 辭 令 ， 更 不 會 執 筆 寫 文 章 ， 只 能 將 我 心 中 的 一 切 赤 裸 裸 地 剖 給 大 家 看 。 所 以 當 《 國 際 電 影 》 主 編 要 我 寫 些 報 導 旅 美 的 情 況 時 ， 執 起 筆 來 ， 不 由 自 已 的 便 說 出 了 前 面 的 一 大 篇 ， 知 我 愛 我 的 人 當 會 了 解 我 從 不 遮 暪 任 何 事 。 人 人 為 工 作 緊 張 　 　 從 五 月 十 日 離 開 香 港 到 十 月 三 日 回 來 ， 四 個 月 零 三 個 星 期 的 時 間 ， 我 的 確 行 走 了 何 止 千 萬 里 路 ， 也 看 見 了 許 多 前 所 未 見 的 事 物 ， 更 遇 見 了 不 少 值 得 記 憶 的 人 物 。 究 竟 應 該 向 大 家 說 些 什 麼 ， 一 時 大 有 千 頭 萬 緒 的 感 覺 ， 尤 其 因 為 我 過 份 貪 戀 於 遊 覽 各 地 風 光 ， 從 未 將 所 經 歷 的 事 記 述 下 來 ， 時 間 又 相 當 久 ， 我 只 好 隨 興 的 想 到 那 裡 就 寫 到 那 裡 ， 請 大 家 不 要 當 作 什 麼 遊 記 的 文 章 來 看 。 　 　 我 與 許 多 人 一 樣 ， 在 沒 有 去 過 美 國 以 前 ， 總 認 為 那 裡 是 黃 金 國 ， 遍 地 財 富 ， 人 們 的 生 活 只 是 享 受 ， 汽 車 洋 房 輕 裘 珠 寶 。 待 你 與 他 們 生 活 在 一 起 時 ， 才 知 道 他 們 的 生 活 雖 然 的 確 是 優 裕 ， 各 種 物 質 上 的 享 受 應 有 盡 有 ， 可 是 每 個 人 所 追 求 的 卻 是 工 作 ， 緊 張 地 工 作 、 努 力 地 工 作 ， 沒 有 一 個 人 會 認 為 生 活 的 享 受 是 從 天 上 跌 下 來 的 。 要 想 獲 得 好 的 享 受 ， 就 必 須 要 努 力 工 作 ， 這 種 觀 念 是 值 得 我 們 學 習 的 。 你 的 生 活 享 受 不 能 越 過 你 的 工 作 努 力 ， 一 分 努 力 一 分 享 受 ， 這 樣 才 能 保 持 永 久 。 不 暪 大 家 說 ， 我 自 幼 因 為 家 庭 環 境 還 過 得 去 ， 又 素 來 被 父 母 嬌 養 ， 日 常 家 務 事 情 多 是 假 手 於 人 ， 這 次 在 美 國 卻 要 親 自 操 作 一 切 。 我 做 過 油 漆 匠 ， 幫 助 大 家 一 同 修 理 房 子 ， 也 學 會 了 怎 樣 做 燒 鵝 、 做 pan-cake ， 最 低 限 度 我 可 以 煮 出 飯 來 給 自 己 吃 ， 這 是 我 到 了 美 國 後 第 一 件 給 我 改 變 的 事 ， 也 是 使 我 對 生 活 有 了 另 一 種 認 識 的 開 始 。 　 　 在 美 國 的 時 候 ， 除 了 在 賭 城 拉 斯 維 加 遊 覽 是 住 在 旅 館 外 ， 都 是 寄 居 在 親 戚 朋 友 家 中 。 我 要 萬 分 感 激 我 的 父 親 ， 因 為 他 早 年 曾 在 美 國 結 交 了 許 多 朋 友 ， 這 次 我 以 姪 女 身 份 不 論 到 那 裡 都 受 到 他 們 無 微 不 至 的 照 料 ， 每 個 長 輩 都 給 見 面 禮 ， 有 的 索 性 就 用 紅 紙 封 包 了 鈔 票 給 我 ， 我 本 來 不 想 接 受 ， 但 是 他 們 告 訴 我 這 是 僑 社 中 的 習 慣 ， 不 接 受 反 而 是 不 禮 貌 。 像 我 這 麼 大 的 人 ， 還 在 受 人 家 的 利 是 封 ， 現 在 想 起 來 也 有 些 難 為 情 。

交 通 工 具 各 式 齊 備 　 　 整 個 美 國 有 這 麼 大 ， 我 乘 坐 過 各 種 交 通 工 具 ： 飛 機 、 火 車 、 長 途 汽 車 、 輪 船 。 舊 金 山 的 cable car 是 一 種 寬 敞 的 電 車 ， 坐 在 上 面 最 適 宜 遊 覽 ， 別 饒 風 趣 。 特 別 值 得 一 提 的 是 美 國 的 公 路 ， 不 僅 是 乾 淨 整 齊 ， 那 簡 直 有 一 種 令 人 覺 得 走 在 路 上 特 別 神 氣 的 滋 味 。 在 內 華 達 州 （ Nevada ） 通 往 拉 斯 維 加 的 路 途 上 ， 在 一 望 無 垠 的 乾 燥 土 地 中 ， 一 條 筆 直 的 柏 油 路 ， 有 時 竟 長 達 一 百 多 里 以 上 ， 汽 車 開 得 風 馳 電 掣 ， 我 從 未 坐 過 開 得 這 麼 快 的 汽 車 ， 充 滿 著 興 奮 與 刺 激 ， 飛 機 雖 然 比 它 快 ， 但 沒 有 那 種 顧 盼 自 豪 的 神 情 。 　 　 怎 麼 樣 遊 歷 整 個 美 國 ？ 我 向 每 一 個 相 識 的 人 請 教 ， 結 果 擬 定 下 計 劃 ， 以 紐 約 和 舊 金 山 作 為 根 據 地 。 從 紐 約 出 發 前 往 東 部 及 南 部 沿 墨 西 哥 灣 各 地 ， 從 舊 金 山 出 發 則 遊 覽 沿 太 平 洋 各 地 區 ， 我 去 得 次 數 最 多 的 地 方 是 華 盛 頓 ， 差 不 多 每 逢 週 末 就 從 紐 約 乘 坐 兩 小 時 飛 機 到 那 裡 。 在 華 盛 頓 總 是 住 在 國 防 部 長 俞 大 維 將 軍 家 中 ， 俞 夫 人 拿 我 當 作 自 己 女 兒 一 樣 的 看 待 ， 我 從 他 們 那 裡 接 受 到 無 限 溫 暖 與 照 料 ， 真 不 知 如 何 才 能 報 答 。 華 盛 頓 在 美 國 許 多 大 都 市 中 ， 特 別 顯 得 恬 靜 安 詳 ， 一 股 清 新 的 空 氣 ， 刻 劃 出 那 是 首 善 之 區 ， 我 特 別 喜 愛 那 個 地 方 。 參 觀 過 美 國 第 一 任 總 統 華 盛 頓 的 故 居 、 林 肯 紀 念 堂 ， 到 處 都 泛 著 怡 然 自 得 的 氣 氛 。

尤敏在紐約著名的聖柏立大教堂(St. Patrick Church)前 留影紀念。

漫 遊 東 南 部 各 大 城 市 　 　 東 部 的 大 城 市 如 費 城 （ Philadelphia ） 、 波 士 頓 （ Boston ） ， 以 及 美 國 第 二 大 城 市 芝 加 哥 （ Chicago ） ， 我 也 都 停 留 過 一 天 或 兩 天 。 南 部 佛 羅 里 達 州 （ Florida ） 的 避 暑 勝 地 美 亞 美 （ Miami ） 自 然 更 不 會 遺 漏 ， 那 聞 名 於 世 界 的 海 灘 ， 的 確 大 得 出 奇 ， 一 望 無 涯 的 海 灘 上 到 處 都 是 蠕 動 著 的 人 群 ， 大 家 都 跑 到 那 裡 去 享 受 陽 光 與 海 浴 ， 似 乎 有 點 太 熱 鬧 之 感 。 　 　 沿 著 密 士 西 比 河 （ Mississippi River ） 的 肯 薩 斯 城 （ Kansas City ） ， 是 美 國 最 富 裕 的 地 區 ， 集 中 待 運 的 棉 花 和 小 麥 使 得 密 士 西 比 河 滾 滾 江 水 忙 碌 的 奔 流 ， 那 又 是 別 有 一 種 風 味 ， 不 由 你 不 為 之 神 往 。 奧 克 哈 瑪 （ Oklahoma ） 的 情 形 也 相 似 ， 這 一 切 對 我 都 是 太 陌 生 了 。 多 年 來 居 住 在 香 港 ， 所 看 見 的 都 是 那 些 人 與 物 ， 我 甚 至 連 中 國 大 陸 上 的 各 地 風 光 都 沒 有 領 略 過 ， 突 然 間 我 像 到 了 另 一 個 世 界 裡 一 般 ， 一 切 都 是 新 奇 與 新 鮮 ， 深 深 感 覺 到 我 的 見 聞 是 如 何 狹 小 ， 我 的 常 識 是 如 何 缺 乏 。 初 到 舊 金 山 的 幾 天 中 ， 一 有 空 就 守 在 電 視 機 前 面 ， 我 幾 乎 對 它 著 了 迷 。 從 電 視 裡 看 到 許 多 早 年 的 好 電 影 ， 雖 然 是 陳 舊 的 ， 在 我 可 是 新 鮮 。 朋 友 們 都 笑 我 是 大 鄉 里 ， 美 國 的 電 視 比 香 港 的 麗 的 呼 聲 還 要 普 遍 ， 他 們 當 然 不 知 道 我 的 心 情 。 殷 勤 的 飛 機 駕 駛 員 　 　 告 別 紐 約 重 返 舊 金 山 ， 開 始 作 西 部 之 遊 ， 旅 途 中 卻 發 生 了 一 件 意 外 ， 我 所 乘 坐 的 那 架 飛 機 突 然 發 生 故 障 ， 一 個 引 擎 燒 著 了 ， 緊 急 降 落 在 鹽 湖 城 （ Salt Lake City ） ， 停 留 了 五 小 時 再 改 乘 另 一 架 飛 機 前 往 舊 金 山 。 在 所 有 的 乘 客 中 我 是 唯 一 的 中 國 人 ， 那 位 駕 駛 員 自 動 地 向 我 攀 談 起 來 ， 他 居 然 知 道 我 是 電 影 明 星 ， 原 來 我 從 舊 金 山 往 紐 約 時 也 是 坐 他 的 飛 機 ， 他 早 就 注 意 我 了 。 他 說 他 想 跟 我 交 朋 友 ， 那 是 大 大 方 方 的 社 交 ， 我 不 能 拒 人 千 里 之 外 ， 便 將 舊 金 山 的 電 話 號 碼 告 訴 他 。 當 他 知 道 我 不 久 就 要 回 香 港 ， 表 示 可 惜 ， 他 是 沒 有 機 會 來 香 港 的 ， 之 後 我 也 從 未 接 到 他 的 電 話 。 美 國 人 處 處 都 表 現 出 爽 直 坦 白 天 真 的 脾 氣 ， 多 是 自 動 地 要 求 結 交 朋 友 ， 在 我 們 看 來 也 許 會 認 為 唐 突 ， 而 我 為 了 入 鄉 隨 俗 ， 慢 慢 也 就 習 慣 了 。 　 　 八 月 初 回 到 舊 金 山 ， 住 在 一 位 世 交 的 家 中 ， 每 逢 週 末 ， 全 家 大 小 陪 我 到 各 處 遊 玩 ， 更 帶 我 到 賭 城 拉 斯 維 加 和 離 婚 城 雷 諾 （ Reno ） 觀 光 ， 世 人 對 這 兩 個 地 方 早 有 認 識 。 在 人 跡 稀 少 的 沙 漠 地 帶 中 ， 像 海 市 蜃 樓 似 的 矗 立 著 許 多 最 摩 登 的 建 築 物 ， 這 都 是 人 為 的 安 置 ， 於 是 徵 歌 選 色 、 紙 醉 金 迷 ， 與 屋 外 的 大 自 然 顯 得 極 不 調 和 。 老 實 說 ， 我 並 不 喜 歡 那 些 地 方 ， 但 既 來 之 則 遊 之 ， 也 就 逢 場 作 戲 一 番 。 有 趣 的 事 情 由 此 發 生 了 ， 正 當 我 全 神 貫 注 於 賭 檯 上 五 光 十 色 的 景 象 時 ， 忽 然 有 人 在 背 後 輕 輕 地 敲 了 我 兩 下 ， 回 頭 一 看 是 一 位 警 察 ， 不 由 分 說 地 將 我 拉 到 休 息 室 中 ， 劈 口 問 我 是 跟 隨 誰 來 的 ， 我 當 時 覺 得 萬 分 驚 奇 ， 難 道 我 必 須 要 跟 隨 著 誰 才 能 到 賭 場 嗎 ？ 或 者 是 中 國 人 不 被 歡 迎 嗎 ？ 心 中 難 免 有 點 氣 忿 ， 很 簡 單 地 回 答 他 ： 「 與 朋 友 一 同 來 的 」 ， 他 就 吩 咐 我 坐 在 休 息 室 等 候 我 所 說 的 朋 友 來 到 ， 跟 著 他 才 向 我 解 釋 ， 按 照 規 定 未 超 過 二 十 歲 的 人 是 不 允 許 進 賭 場 的 ， 原 來 他 將 我 當 小 孩 子 看 待 ， 真 是 使 我 啼 笑 皆 非 。 我 便 半 開 玩 笑 地 叫 他 猜 猜 我 的 年 齡 ， 我 的 天 呀 ， 他 竟 說 我 只 有 十 四 歲 左 右 ！ 我 真 有 點 急 了 ， 他 既 如 此 猜 想 ， 與 他 辯 護 也 是 徒 然 ， 幸 而 很 快 便 找 到 了 我 的 叔 叔 ， 從 樓 上 旅 館 房 間 拿 來 我 的 護 照 ， 向 他 證 明 了 我 的 年 齡 ， 他 立 表 歡 迎 似 的 讓 我 大 搖 大 擺 重 入 賭 場 ， 但 他 卻 搖 搖 頭 說 道 ： 「 你 們 中 國 人 的 年 齡 實 在 難 以 估 計 啊 ！ 」 經 過 這 次 經 驗 之 後 ， 我 才 知 道 可 能 有 許 多 人 也 會 將 我 看 成 小 孩 子 ， 從 此 以 後 ， 我 在 人 們 前 更 要 裝 出 穩 重 ， 要 完 全 像 大 人 一 樣 。 全 部 中 國 風 味 的 唐 人 街

難得看到銀幕下的尤敏小姐，笑得如此開懷。

舊 金 山 的 唐 人 街 ， 是 全 美 洲 規 模 最 大 的 中 國 人 集 居 之 地 ， 如 果 不 是 因 為 外 國 人 太 多 的 緣 故 ， 那 裡 根 本 是 一 個 中 國 城 市 ， 就 連 建 築 物 也 與 香 港 不 相 上 下 。 居 住 在 那 裡 的 老 華 僑 們 仍 然 保 持 著 我 國 固 有 的 風 俗 習 慣 ， 敬 長 思 宗 、 刻 苦 耐 勞 ； 年 輕 的 一 輩 稍 為 不 同 ， 因 為 沒 有 正 式 的 中 文 學 校 ， 他 們 只 能 接 受 美 國 教 育 ， 雖 然 多 數 也 曾 受 過 個 別 的 中 文 教 育 ， 但 所 吸 收 的 究 竟 較 少 ， 能 夠 寫 寫 中 文 信 的 已 屬 難 得 ， 可 是 他 們 都 非 常 喜 歡 看 中 國 電 影 ， 那 幾 天 正 在 上 映 我 主 演 的 《 人 鬼 戀 》 ， 是 粵 語 拷 貝 ， 國 語 片 很 少 在 美 國 上 映 ， 原 則 上 只 要 是 國 產 影 片 ， 都 能 受 到 僑 胞 的 歡 迎 。 　 　 任 何 一 個 外 國 演 員 到 了 美 國 ，如 果 不 去 荷 里 活 看 一 下 ， 那 真 的 是 如 入 寶 山 空 手 回 ， 那 怕 是 走 馬 看 花 ， 事 實 上 你 也 只 能 走 馬 看 花 ， 那 麼 大 的 地 方 、 那 麼 多 的 部 門 ， 要 想 仔 細 地 逐 一 走 遍 ， 恐 怕 要 花 上 幾 年 時 光 ， 鍾 啟 文 先 生 曾 在 那 裡 耽 過 很 久 ， 必 然 會 同 意 我 這 句 話 。 我 對 荷 里 活 的 印 象 只 能 最 簡 單 地 說 一 個 「 大 」 字 ， 不 過 我 所 看 到 他 們 拍 片 的 工 作 情 形 ， 與 香 港 的 並 無 特 別 的 不 同 ， 最 顯 著 的 只 是 他 們 分 工 分 得 更 精 細 ， 每 一 個 人 都 有 專 司 ， 每 一 件 小 事 都 各 有 專 人 負 責 ； 至 於 工 作 態 度 的 認 真 ， 香 港 與 荷 里 活 亦 不 分 軒 輊 。 我 們 實 在 不 必 將 荷 里 活 看 成 是 個 神 奇 不 可 思 議 的 地 方 。

荷 里 活 是 個 好 去 處 ， 尤 其 是 和 路 迪 士 尼 遊 樂 園 （ Disneyland ） ， 論 性 質 與 香 港 的 「 荔 園 」 相 同 ， 範 圍 與 內 容 的 豐 富 卻 有 天 淵 之 別 ， 簡 直 不 能 比 擬 。 最 難 得 的 還 是 它 能 使 得 老 幼 咸 宜 ， 玩 意 兒 種 類 之 多 ， 詳 細 說 來 ， 足 足 可 以 寫 出 洋 洋 數 萬 言 。 我 在 那 裡 耽 擱 半 天 ， 只 能 看 得 外 貌 而 已 ， 好 在 已 經 拍 攝 有 紀 錄 片 ， 相 信 香 港 與 東 南 亞 短 期 內 就 會 放 映 。 難 忘 的 世 外 桃 源 景色如畫的檀香山，是尤敏美國之旅最難忘的地方。 　 　 美 國 大 陸 之 遊 已 算 結 束 ， 回 到 舊 金 山 後 稍 事 整 理 行 裝 和 向 諸 親 友 告 別 ， 便 踏 上 歸 途 。 還 有 一 個 人 間 天 堂 的 檀 香 山 ， 來 的 時 候 曾 小 住 三 天 ， 馬 上 使 我 對 那 裡 留 戀 不 捨 ， 我 寧 願 放 棄 遊 玩 別 的 地 方 ， 而 要 抽 出 時 候 多 住 幾 天 ， 所 以 在 歸 心 如 箭 的 情 形 下 ， 仍 舊 在 那 裡 停 留 了 一 星 期 。 這 一 星 期 並 沒 有 浪 費 ， 那 簡 直 是 神 仙 般 的 生 活 ， 可 以 使 你 忘 卻 一 切 憂 愁 與 煩 惱 ， 如 果 將 來 環 境 許 可 ， 我 真 的 希 望 能 終 老 斯 鄉 。 凡 是 居 住 在 檀 香 山 島 上 的 人 ， 不 論 土 生 或 外 來 的 ， 都 是 那 麼 充 溢 著 滿 腔 熱 情 ， 款 待 客 人 的 慇 懃 令 你 受 寵 若 驚 ， 可 是 也 使 你 非 接 受 不 可 ， 因 為 那 是 真 摯 、 誠 懇 的 最 高 表 現 。 如 果 世 界 上 還 有 和 平 自 由 的 土 地 ， 那 就 是 檀 香 山 ， 終 年 春 光 明 媚 、 景 色 如 畫 。 如 果 一 定 要 找 出 個 它 的 瑕 疵 來 ， 只 有 在 珍 珠 港 那 艘 十 八 年 前 被 日 本 飛 機 擊 沉 還 露 出 個 尾 巴 的 戰 艦 ， 一 幅 美 國 國 旗 插 在 上 面 迎 風 飄 動 著 ， 紀 念 著 那 個 曾 經 破 壞 寧 靜 的 沉 痛 日 子 。 　 　 居 住 在 檀 香 山 的 華 僑 們 ， 不 似 在 美 國 本 土 上 有 較 多 機 會 遇 到 從 家 鄉 來 的 人 （ 他 們 現 在 已 將 香 港 看 作 是 家 鄉 ） ， 於 是 只 要 是 從 香 港 去 的 人 ， 都 被 他 們 像 捧 鳳 凰 一 般 的 侍 奉 著 ； 不 論 生 張 熟 魏 ， 都 將 你 當 作 家 人 一 般 看 待 。 一 位 十 幾 歲 的 小 姑 娘 聽 說 我 要 抵 達 了 ， 老 早 就 在 飛 機 場 等 候 著 ， 其 實 我 們 彼 此 根 本 不 相 識 。 這 些 情 景 ， 不 是 身 受 者 ， 的 確 不 能 體 會 ， 甚 至 不 會 相 信 ， 對 我 卻 是 終 身 難 忘 的 。 　 　 我 從 來 沒 有 一 口 氣 寫 過 這 麼 多 字 ， 寫 到 這 裡 幾 乎 忘 記 了 我 曾 經 在 前 面 說 過 些 什 麼 ， 也 沒 有 勇 氣 重 新 看 一 遍 。 擱 下 筆 靜 靜 地 自 省 一 下 ， 過 去 這 一 百 四 十 多 天 的 旅 行 ， 雖 然 我 曾 走 遍 了 美 國 各 地 ， 看 見 過 無 數 新 的 事 物 ， 也 接 觸 過 許 多 人 物 ， 可 是 我 獲 得 些 什 麼 ？ 或 者 我 曾 經 學 到 些 什 麼 ？ 孔 子 「 登 泰 山 而 小 天 下 」 這 句 話 ， 現 在 我 才 真 正 了 解 。 我 在 一 夜 之 間 似 乎 突 然 地 長 大 了 許 多 ， 似 乎 也 懂 得 了 許 多 ， 這 是 一 種 不 可 解 釋 的 感 覺 。 登 泰 山 而 小 天 下 ， 並 不 是 因 為 泰 山 的 高 ， 而 是 譬 喻 見 聞 廣 博 ， 我 想 我 這 次 旅 行 的 唯 一 收 獲 便 是 這 些 ， 這 是 人 生 最 寶 貴 的 財 富 ， 將 永 遠 蘊 藏 在 我 的 心 底 。 原 載 一 九 五 八 年 十 月 《 國 際 電 影 》 第 三 十 六 期 。